杜荷并没有看周遭的环境,只望着清明放下的碗,心中便不甚心疼,又说道:“我已经在蓬莱设下了一种结界,外人进不去的结界,主人,您跟我回去吧,不会有谁来找您的。”

清明自顾自的收拾了碗筷,又自顾自的刷洗着碗筷,却不接杜荷的话。

“主人,您的身体被无双井水沾染过,从前有灵魄珠在,不会有什么反应,可是现在您的魂魄还是少了一个,恐怕到了冬天,会发寒症。”杜荷继续苦口婆心的劝道,“还有,当日为了那十几个城镇的百姓,您将所有的神明之灵连同自己的修为都耗尽了,要是再遇上什么妖鬼怎么办?在人间生存,没有银钱是寸步难行,您又靠什么糊口呢?每天吃这些东西,对您的身体也不好啊!要是您生病了,怎么办?谁来给您煎药?谁来照顾您……”

清明利索的洗完了碗,见杜荷还在喋喋不休,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说道:“我现在不是你的主人了,我有自己的打算,也不会跟你回蓬莱的,希望以后你也不要来找我。”

杜荷脸上露出极为不解的神色,然后很伤心,几乎带了哭腔说道:“主人不喜欢杜荷了吗?,意馨离开我了,主人也不要我了吗?”

清明苦笑了一下,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然后倒了杯热水给杜荷,说道:“你不是说我的魂魄还少了一个,我得去找啊,你在蓬莱不是还有那些花精姐姐陪着吗?若是实在无聊,可以去找宋雨蒙玩啊。”

“主人,您要去哪里找魂魄?我可以跟您一起吗?”杜荷捧着热乎乎的杯子,仰脸问道。

“我现在也不是神女了,你要静心修炼,等下个神人出现。”清明正色说道。

杜荷低头不语。

清明看着有些落寞的杜荷,忍不住摸摸她的头顶,有种长辈般的怜爱,说道:“你一向最是懂事,要听话。”

“可是我害怕……”杜荷说着忍不住掉下泪珠来。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还是?”清明鲜少看到杜荷哭,在她眼中,杜荷虽是女童,可心智有时候很成熟的。

“我害怕等不到下一个神人出现,害怕自己会像意馨那样,我害怕……”杜荷哭的莫名的伤心。

“这……”清明想到意馨为司琪而死,是为情,杜荷这么小……清明想到了宋雨蒙,难道这个小丫头……

于是这天夜里,清明便没有叫杜荷回蓬莱,两人躺在窄小的木板床上,聊着聊着,渐渐睡去。

“嘤嘤嘤……嘤嘤嘤……”

清明迷迷糊糊中听到一阵细细碎碎的哭泣声,她揉了揉眼睛,这才记起自己没有了修为,现在眼睛所见的跟普通人一样,屋子里漆黑一片,可是那嘤嘤的哭泣声更显突兀,清明忍不住好奇,就要下床去查看一番,可是想到这深更半夜的,这样的哭声,若是女鬼……安全起见,清明拍醒了杜荷,两人下了床,循着嘤嘤啜泣声找去。

不过一盏茶功夫,清明和杜荷便在这户院子的后面几株月月红下发现了个什么东西,嘤嘤啜泣正是从那里传来的。

杜荷看了眼那几株月月红,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然后示意清明不要动,自己走上前,使了个小法术,然后弯腰在月月红的枝叶里摸索了两下,揪出一只长尾巴的什么动物。

“原来是一只小黄鼠狼在哭!”杜荷揪着小黄鼠狼,有几分得意的对清明说道。

清明这才借着月光看清是一只小黄鼠狼,乌溜溜的眼珠子还挂着泪花,甚为楚楚可怜,清明心中突然一凛,她怎么会觉得这个黄鼠狼可怜?

“狐狸,黄鼠狼这类的山精一贯通幻术,迷惑人心,”杜荷瞪了眼手里的小黄鼠狼,“主人,这个小东西看起来是有些气候了,我们要不要杀了它?”

“别!别杀我!”

清明正欲开口,却是先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娇媚声音,她吃惊的看了眼小黄鼠狼,杜荷倒是没那么大惊小怪,说道:“那你三更半夜的在这里哭个什么哭?吵到人了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这里有人了啊,这里一直没人呐。”小黄鼠狼眨巴着眼睛,尖嘴里继续吐出人言。

“那你哭什么?”清明这会子已经反应过来,奇怪的问道。

“我……我相公要被人害死了,我又救不了他!嘤嘤嘤……”

小黄鼠狼的话让杜荷和清明听得起了好奇心,便带着它回了屋子。

等烛火亮了,清明这才看清楚这真是一只小黄鼠狼,皮毛虽是橙黄,可是有些脏乱,两只后爪子上还有些血迹,小黄鼠狼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就像美人的明眸,楚楚动人。

“是客官?!”小黄鼠狼借着烛光也看清了清明的面貌,声音拔高了一个调,语气里有些惊喜和诧异。

“什么客官?”杜荷施了法术,叫小黄鼠狼不得施展迷惑人的幻术,有些戒备的盯着它,问道。

“我是东升客栈的黄四娘啊!”小黄鼠狼看着清明,十分激动的要往她身上窜,可是被杜荷揪住了皮毛,根本达成不了心愿,于是更加着急的解释道,“客官你不记得我了吗?当初你与一位少年郎,还有一个成年男子,一同在我的客栈住宿啊,你当时是男子装扮,还问我在哪里买女儿家用的东西呢!后来有个无头鬼……”

小黄鼠狼说到这里,清明就记起来了,原来这个小黄鼠狼正是当初为了救自己的相公而耗尽几百年修为的黄四娘。

“黄四娘?你不是留在客栈里吗?怎么流落至此?你的相公怎么了?”清明叫杜荷放开小黄鼠狼,迷惑不解的问道。

小黄鼠狼得了自由,蹭的一下跳上了清明的肩膀,清明坐在了木板床上,小黄鼠狼便从她肩膀跳了下来,落在床侧的一个矮凳上,杜荷也好奇的坐在了一旁,只等小黄鼠狼道出缘由。

“我一直陪在相公身边,随相公去了京都,他打算在京都开个酒楼,”小黄鼠狼卷着尾巴,前爪蹭了蹭脸,“所以我们在京都住了些时日,两个多月后才回白水镇,相公回客栈当天,就有个女子来找他,是相公幼年时的玩伴,不过相公没有察觉到什么,我却看出来了,她不是人,她身上有妖气。”

清明和杜荷相视一眼,听得更加认真。

“那个女子名唤花映容,本是镇上绸缎庄花家的千金,花映容的父亲和我相公的父亲从前是好友,也是生意上的伙伴,只是后来,花家做了绸缎生意,这才少了往来,”小黄鼠狼又蹭了一下脸,继续说道,“加上之前我相公生病那么长时间,更是鲜少往来。所以这次花映容来找相公,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求相公帮她将花家的绸缎庄抢回来。”

“这是为何?”杜荷不解,“既然是花家的绸缎庄,自然是花小姐的了。”

“唉,花映容也是可怜人,”小黄鼠狼吸了吸鼻子,“我瞧出她身上有妖气,便当夜去找了她,这才知道,花映容的遭遇。

原来花映容已经成亲,她的相公人面兽心,早早看中了花家的财产,在与花映容成亲后不到半年里,千方百计的将花家财产转移到自己名下,又将绸缎庄的人手悄悄换成自己手下人,花映容发觉不对后,她的相公假借进庙祈福之名,在她乘坐的马车上做了手脚,致使她摔下悬崖!

花映容掉下悬崖,几乎断气,可是遇到了一只茶花精,那茶花精已成气候,本是草木,一心想做人,于是跟花映容做了交换,用三百年的修为换花映容的心。”

清明和杜荷听得都有些瞠目结舌,真是离奇古怪得很,可叹人心难测,可叹世事难料!

“更巧合的是,茶花精得到了花映容的心后,来到白水镇,爱上了花映容的相公,花映容虽活着,却已无心,只想报仇,”小黄鼠狼说到这里,抽抽搭搭的又落下眼泪,“我相公被牵扯进去,茶花精好不容易做了一次人,当然会保护自己所爱之人,而我相公……嘤嘤嘤……”

“茶花精要保护自己所爱之人,肯定不会让花映容如愿,难道……”清明大概猜到了一些。

“是啊,相公很为花映容抱不平,自然会帮助花映容,可是茶花精也不会让所爱之人受伤害,已经查到我相公这里了……”小黄鼠狼说着又用两只前爪捂着脸,嘤嘤哭泣起来。

“那她要杀了你相公?”杜荷问道。

“我请了同族的姐妹帮忙在东升客栈设了结界,茶花精暂时还伤害不了他,我劝相公不要再管花映容的事,可是于情于理,相公都没有不帮的理由,可是茶花精道行已有八百年,我那些同族姐妹……”小黄鼠狼泣不成声。

“这件事的确有些复杂。”清明理了理整件事,说白了就是大难不死的小姐要报仇,可是没有那个能力,还让黄四娘的相公牵扯其中,若是普通人也就罢了,大不了见官,对簿公堂,可是这里头有一只八百年修为的茶花精啊,那就另当别论了。

“啊,八百年修为的花精啊!”杜荷想到什么,忽然眼睛一亮,对小黄鼠狼说道,“看你这么可怜,我来帮你吧!”

“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