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几人又坐了一会儿,迟水就起身告辞,楚仪再三挽留,而魏敏之和清明都猜到迟水如此行色匆匆,应该是要去调查一下关于那名疑似收集各种厉鬼的红衣女子的行踪,魏敏之想了想觉得自己也应该出发了,早点到茅山才是当前的重中之重。

午后的阳光照射在身上十分惬意,没有三伏天时的灼热感,相反是有些温暖的感觉。

“我刚好也想去看看钱叔,跟你们一起走吧!”楚仪见挽留不住迟水,想送迟水一程,也被婉拒,只得如此说,反正他也是要去看钱叔的。

还没进门就听到钱老伯的咳嗽声,楚仪心里有些愧疚,想钱叔之所以生病,是因为昨晚帮着寻找雪湖而染了风寒,当下与迟水告辞,便先进了钱老伯家屋里去了。

“那么,敢问道长要去哪里?我们或许能够结伴同行。”魏敏之作了一揖问道。

“先回赣州一带看看,”迟水道,“这是我遇到那个红衣女子最初的地方,如果没有查到什么,就再去你们说的寅城,反正我是四海为家。”

“你不是齐云山的道士吗?为何说四海为家呢?”清明好奇的问道。

“哈哈,”迟水爽朗一笑道,“虽然我四处游历,但没过一段时间,还是会回到齐云山看看的,之所以说四海为家,对于我来说哪里歇脚,哪里就是家咯!”

“可是你不会想过在哪里停留吗?或者不打算成亲吗?”清明接着好奇的问道。

迟水脸色微僵了一下,眼里的晦暗一闪而逝,立马恢复如常,笑着答道:“清明真是个善良的孩子,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寻找的东西,我游历四方,也是为了寻找我想要的东西。”

清明还想再问什么,却被魏敏之悄悄拉了拉手,抢言道:“是的,如此我想我们也应该出发了,可是我们一路向南,恐怕是无法与道长同行。”说着魏敏之脸露遗憾惋惜之色。

清明如今对魏敏之的某些暗示也能立即反应过来了,在一旁闭了嘴。

“哈哈,花开有时,花落有时,他日重逢亦有时。”迟水道,想了想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布包里翻了翻,取出一把约莫七八寸长的状似弯刀的物件,只是这个物件并不是什么精铁或者桃木之类的材料制成的,也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上面有一道一道褐色的纹路,魏敏之和清明看着有些不解。

“这是犀牛角做的,”迟水介绍道,“你们应该知道犀牛角有许多妙用,可治病可通灵可辟邪,是我上个月在一个异邦商人手里买来的。我是道士,自然不需要什么东西辟邪,敏之送给你。”说着将犀牛角弯刀递给魏敏之。

“这……如此贵重的东西,我岂敢接受?”魏敏之连忙推辞。

“哈哈,”迟水直接将犀牛角弯刀塞到他手里边道,“你命格奇异,易招惹鬼怪,这把犀牛角刀正适合你,只希望它对你有一些帮助。”

“迟水道长……”魏敏之眼睛有些发热,忙垂下眼眸,“多谢道长!”

“好了,我要走了。”迟水说着也不犹豫,也不再说什么,头也不回的朝着大路一直走。

直到迟水的背影渐行渐远,魏敏之和清明才转而走进钱老伯的屋子里。

“迟水道长真是个好人,”清明拿过魏敏之手里的犀牛角刀,又是摸又是凑到眼睛前看,稀奇不已的问道:“这个东西真有那么神奇吗?”

“你想知道?”魏敏之嘴角露出一抹坏笑问道。

“可是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厉害之处啊……”清明掂了掂犀牛角,也没有多重,想到底是自己太过孤陋寡闻了,只知道桃木能驱鬼辟邪。

魏敏之趁着犀牛角还没落在清明手上时抢过它,坏笑道:“我有个办法让你见识一下它的厉害。”

“什么?”清明嘟了嘟嘴,有些不满。

“等下你就知道了。”魏敏之大步跨进屋子里,阿玉此时还伏在地上,半眯着眼睛,见到魏敏之和清明一前一后进了来,扑打了两下翅膀,口吐人言道:“你们回来了!”

清明笑着回应,魏敏之几步走到这只黄毛母鸡前,故作凶神恶煞般的板起脸,将犀牛角在母鸡的背上轻轻碰了一下,母鸡仿佛被什么击打似的两只乌溜溜的眼珠向上翻,身体也歪了。

“你干什么?”清明一把抱起了阿玉,大声责问道,“你怎么打阿玉?”

“我只是用犀牛角轻轻的碰了一下它,”魏敏之举了举犀牛角,轻飘飘的道,“你看是不是很厉害?”他在“厉害”这两个字上特意模仿清明的语气说道。

“啊,魏敏之你真坏!”清明感受到怀里的阿玉又是身子一抖,忙后退了两步,瞪了魏敏之一眼。

“不是你问我犀牛角是不是有迟水说的那么厉害吗?这下你知道了吧!”魏敏之脸上的坏笑收敛了,有些不高兴的哼了一声,转过身不理清明。

清明见魏敏之生气了,有些不知所措,心中也很纠结:每次魏敏之生气,她都不知道怎么办。

“魏公子。”

正在两人一个置气不理人,一个踌躇不前的时候,楚仪敲了门,喊道。

“楚大人?”魏敏之疑惑的看向楚仪。

“我进来的不是时候吗?”楚仪也觉察出魏敏之和清明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不知是进还是退。

“我去看看老伯怎么样了。”清明说着就抱了阿玉走出屋子,楚仪便进了来,仔细盯着魏敏之的脸看。

“我脸上脏了?”魏敏之被看得有些不自在。

“不是,”楚仪呵笑了一声,“你姓魏?冒昧问一句,你的父亲是不是叫做魏珂?”

“你……”魏敏之心下大惊,脸色还算镇定,反问道:“你认识魏珂?”

“嗯,几年前在京城,曾在国……呃,魏大人手下待过,”楚仪又看向魏敏之,语气似是怀念,似是感慨,更多的是惋惜,道:“你长得很像他。”

“是吗?”魏敏之干笑了两声,却并不接话。

“我记得有一次陪着国……呃,陪着魏大人在一品斋时,他买了四枚一模一样的玉佩,”楚仪瞥了眼眼前少年郎腰间的雕有锦鲤图案的玉佩,回忆着说道,“有一个是牡丹图案,其余三个都是锦鲤图案,我心下好奇就问他为何要选这四枚玉佩,他说要送给他的儿女,还道女儿家是花,他的女儿自然只有牡丹配得上,男儿要有志气,不论是何出身,即便是鲤鱼也能跃越过龙门。”楚仪说着又看了看魏敏之,这张略显稚嫩的脸,跟记忆中那张意气风发的脸有着几分相似,尤其是那双深邃的眼睛,“我也是了解过魏大人府上情况的,当时就有些纳闷,魏府只有两个公子,一个小姐,如何选得四枚玉佩?魏大人是个耿直的人,他说,他有三个儿子,只是原配夫人所出的长子因为身体不好,不在京城罢了……”

楚仪接下来的话,魏敏之完全没有听进去,他的耳边回荡的是:魏大人有三个儿子,原配夫人所出的长子因身体不好不在京城,一股难以名状的激动涌上心头,魏敏之只觉得眼睛发热,鼻子发酸,他咬紧嘴唇,原来魏珂心里是有原配夫人的么,也是长子的么……

清明见楚仪离去的身影,想了想还是去看看魏敏之吧,大不了自己赔个不是好了,去往茅山一路漫漫,两人还是要相互扶持,且自己在魏府住了这么多年,魏爷爷对自己的好,吴妈妈对自己的好,还有魏安叔叔,她不能对魏敏之不好,清明如此想着便走到了魏敏之身后,魏敏之坐在有些破旧的木椅之上,手里举着一枚玉佩,背对着房门,清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软声细语道:“魏敏之,好了,你不要生气了,我刚才不该对你发脾气……”

魏敏之挺直的背脊一动不动,依旧是端详着手里的玉佩。

“你别生气了,是我不该乱发脾气,”清明见他还是不动,就走近一些,微一俯身,想扮个鬼脸来逗这个小少爷,哪知这一俯身就看到魏敏之的眼里流出一颗又一颗的泪珠,当时就惊呆了。

“父亲心里是有我的,是有我娘亲的……”魏敏之说这话时,神色委屈而偏偏故作坚强,清明这才注意到他手里的玉佩,不明所以。

“这块玉佩是我搬到寅城第二年过年的时候,孙琳琅送我的,原来是父亲给我的礼物……”魏敏之有些激动,眼里的泪还是一颗一颗滚落,滴在衣襟上,开出一朵又一朵青色的花。

“你怎么知道?”清明声音更轻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魏敏之哭,即便是魏爷爷魂魄化作飞萤时,魏敏之也没有哭啊。

“楚仪是当时的状元郎,我魏家也曾是沐浴皇恩的英国公府啊,他自然是认识我的父亲的。”魏敏之肩膀微微颤抖,声音也哽咽了两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