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四娘一个趔趄,倏地变成一只橙黄色的黄鼠狼,清明看得目瞪口呆,手中一空,原来是魏敏之抢了星杖朝着无头鬼的身子砸去,可能是太过用力,也可能是没有头的身子本身并没有什么力量,它落在地上也如同那个头颅般化作青烟袅袅……

“跟上去!”魏敏之见小黄鼠狼轻跳着上了楼梯,扶着魏安就跟上去,清明捡起星杖也跟了上去。

小黄鼠狼一直上了三楼,吱呀一声,三楼最深处的一扇门开了一道缝,魏敏之和清明还有魏安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跟上去,推开了那扇门,是一个普通的房间,陈设十分简单朴素,点着一盏明灯,奇怪的是风吹来,灯丝毫没有晃动,罗帐下隐约看到床上的被子隆起一个人形,小黄鼠狼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清明走近,撩开罗帐就看到一个年轻的男人躺在床上,双眼紧闭,一侧的小黄鼠狼这时化作人形,俨然黄四娘的样子,只是发髻凌乱,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都没有隐去,清明并没有被吓到,倒是有些担心黄四娘的状况。

“这就是张子俊?他……死了?”魏敏之也看了过来,就问道。

“不会的!”黄四娘抱着张子俊,肩膀颤抖着,声音也颤抖着,却仿佛带了很多的笃定,“只要再收集一些元魂之气就可以让子俊醒来了!”

清明和魏敏之相视一眼,都有些不明所以,魏安抹了嘴角的血,随意坐在一张矮凳上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元魂之气是什么?他既然是你相公怎么会……这跟今晚的事应该有些联系吧?”

魏敏之微皱了眉,从小他都会引来各样的鬼怪,难道也是因为所谓的元魂之气?可是他并没有跟黄四娘有什么接触啊。

黄四娘长长的叹了口气,缓缓地道:“也罢,所有的一切都会水落石出,你们也看到了我不过是一只黄鼠狼,自以为有了几百年的道行就可以像人一样……”

这是一个老掉牙的故事,自古以来就从不缺少像白娘子那样的痴情女妖,或者女鬼,黄四娘也是如此。已经忘记了是几百年前的因,只是如果三年前的偶遇是个果的话,似乎这个果有些漫长,有些苦涩,黄四娘与张子俊经历了重重困难,道道坎坷,即便张子俊的父母反对,最终还是成了亲。

“人妖殊途,我害了子俊,”黄四娘仍是紧紧抱着张子俊,嘴上说自己害了他,却并不想放开他,“不过没事,只要收集够多的元魂之气,相公会好的!会好的!”

“元魂之气到底是什么?”魏敏之问道。

“就是男子的纯阳精气啊,”黄四娘苦笑着看了一眼魏敏之,似是有什么深意,“修炼是个漫长的煎熬,可是世上总有一些捷径,比如采阴补阳,或者采阳补阴,你还记得那个梦吗?”

魏敏之眼睛睁大了,原来那样的梦就是黄四娘的手段?那么他是跟一只黄鼠狼行了夫妻之实?他揉了揉太阳穴,这种感觉简直比吞了一只苍蝇还让人难以言喻。

“不过我只是用了幻术来取了一点点你身上的元魂之气,”黄四娘道,“如果你心里没有什么非分之想,我也没有可乘之机……”

“你……”魏敏之气结,同时心里也感到有种松了口气的轻松,既然是幻术,那么就不是真实的了,可是黄四娘也太卑鄙了,非分之想?她的意思是他对清明有非分之想?

“所以那些鬼怪来的时候你是知道的,鸡鸣也是你做的吗?”清明问道。

“我当然知道了,”黄四娘顿了顿道,“我只是取了一点点的元魂之气,按理说你不该几天都昏迷啊!”

“所以你心中愧疚就送来安魂汤?”魏敏之笑道。

“嗯,但显然你们并不相信我,后来引来那样多的鬼怪,”黄四娘道,“可是客栈是相公的基业,我不能让客栈出什么事,也不能允许有人在客栈出什么事,所以原本酉时才会有公鸡打鸣,我让它提前了一个时辰。谁知无头鬼更可恶,竟然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在客栈里与你们缠斗起来,更没想到它的道行已经这样厉害,我这几百年算是白白修炼了……”

“怎么会?你不是有几百年的道行吗?”清明不相信,“那个无头鬼只有几十年啊!”

“这些年为了相公的病我也失了许多修为,是万不得已才用采阳补阴这样卑劣的法子的,”黄四娘想到平日里那些个龌龊的男人,心里难忍恶心,很多是无奈,悲凉,“谁愿意背后叫人指指点点,被人唾骂?”

清明有些似懂非懂。

魏安和魏敏之听到这里对黄四娘倒是起了怜悯之心,同时也有点钦佩之意。

“可是没办法,”黄四娘又道,“我要和相公长相厮守,我要看到相公好起来,我们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他答应要和我在冬天赏梅煮酒,他答应春三月一起去游西湖,他答应我要把客栈生意做大,在京城开分店啊……”说到最后黄四娘自己泣不成声了。

“那么张子俊还有可能……”魏敏之斟酌了语句道,“像正常人一样吗?”

黄四娘哭的更大声了,肩膀一颤一颤的,她亲吻着张子俊的额头,脸颊,嘴唇,也不管眼泪鼻涕流的稀里哗啦。

“一定还有什么办法!”清明道,“你说出来,或许我们能帮上一把!”

魏安和魏敏之都皱了眉,虽然同情黄四娘,且黄四娘也帮了他们,可是取元魂之气是不义之事,怎么帮?说直白点就是间接用人命来换取张子俊的命。

“如今只有用我所有的道行来换了!”

魏敏之和魏安都没想到是这样,清明就阻止道:“你没了道行怎么和张子俊在一起?不要那么做。”

黄四娘有些意外的看向了清明,随后又收回了目光,认命的道:“原本就是不应该在一起的,冰火不同炉,强行在一起只会害了对方,或许三年前我就应该这样做了吧……”

魏安被魏敏之和清明扶着回了客房,折腾了一晚上,几人都是身心俱疲。清明手上的伤也止了血,魏敏之打了水给她清洗了一下,洒了药粉再用纱布包扎好,见清明神色忧郁,就道:“那是黄四娘自己的选择,我们不过是个过客,左右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的。”

清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接魏敏之的话,转而就问道:“魏安叔叔怎样了?他吐了很多血啊!”

魏安躺在床上,望着帐顶似乎是在想什么,或是在回忆什么,清明叫了好几声,他的眸子才慢慢转过来,嘴角扯出一个笑道:“我没事……”

清明和魏敏之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疑问,还有担忧。

又过了两天,魏敏之等人还是踏上了去往茅山的路,魏敏之和清明心底里都在担心魏安的身体状况,可是魏安还是同往常一样,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马车平稳的行驶在街道上,清明就听到马车外有人又在议论黄四娘:

“啊,我也听说了,黄四娘对张子俊真是情深义重!”

“是啊是啊,为了求得仙丹,甘愿随仙姑到峨眉山修行,就是不知道这修行要修行多少年啊!”

“谁知道?或许哪天黄四娘会成仙也不一定啊!”

“对对对,这就是所谓仙缘吧!黄四娘从来对人友善,热络,是个好人呐!”

……

清明听着这些言论,心里说不出的难受,魏敏之递给她一块蔷薇糕,非分之想?想到黄四娘的话他不免有些失笑。

白水镇一如既往,只是很多人都渐渐发现东升客栈的老板张子俊养了一只很漂亮的黄鼠狼,极其乖巧机灵,可是为什么要养个黄鼠狼呢?这年头有人养狗,有人养鸟,有人养猫,真是稀奇!还有人养黄鼠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