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半中元节,街道上行人已经越来越少,一个锦衣华服的小公子朝着红枫巷巷里走去。

“喂,你不能到那里去,”身后跟着的小女孩喊到,“阮世耀就是故意那么说,激怒你,别去红枫巷……”

“丑丫头,你啰哩啰嗦半天烦不烦?”锦衣华服的小公子魏敏之不耐烦了,“本公子难道比你还笨吗?”

“那你还去?所有人都知道红枫巷闹鬼,”清明劝道,“你要是出什么事了,魏爷爷一定会担心死的!”

原来正是魏敏之和陈清明。

“不是有你吗?”八岁倨傲的小公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道,“上次在郊外的石桥上我不是没事吗?”说的是前阵子与仙鹤书院同窗游玩的事情,原本天色渐晚,同窗都陆续回了家,而魏敏之仍在小溪流边玩耍,清明催促他,置之不理。

这也不怪魏敏之任性,他自幼缠绵病榻,又总是见鬼,很难得出门,且自从清明进了魏府,他见鬼的次数慢慢少了,身体也逐渐恢复康健,有几次在去书院的路上碰到鬼,因为清明在身边,那些鬼怪竟然避而远之!他十分惊奇,时间长了也就慢慢不再害怕了。

然而在路过石桥时还是碰到了一个湿淋淋的水鬼,它在桥底伸手抓住魏敏之的脚,小公子吓得连连惊叫,拼命抱紧石桥的栏杆,清明也是一惊,立马反应过来就去掰开水鬼的手。

水鬼似乎很怕接触到清明,在清明碰到它的一瞬间就沉入水底,魏敏之连连喘气,小脸苍白,清明见他衣角湿漉漉的,就蹲下来检查他有没有受伤,“还好并没有什么勒痕……”

“我们赶紧回去吧!”想到刚才差点被拉下水魏敏之心里一阵后怕就催促清明,远处传来家丁呼喊“小少爷,小少爷!”……

越往红枫巷里走,清明越觉得阴风阵阵,心内就越发不安,“不能再进去了,魏敏之……”

“本公子说进去就进去,”魏敏之一脸凛然,“这次一定叫阮世耀对本公子心服口服……”他稚嫩的语气带着决绝,似乎是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清明无奈,只得小心的观察周围,红枫巷里只有少数几家灯火亮着,据说之前红枫巷十分热闹,但自从发生郑府小姐悬梁自尽,死后阴魂不散闹鬼的传闻后,巷里许多居民都搬了出去,平日也鲜有人来。说到这郑家小姐,也叫人唏嘘。

郑家在寅城也是有名的富户,郑家老爷郑守义膝下就一个女儿,名叫霜霜,十五岁时在花灯会上认识一外地的秀才,姓陈名子阳,两人一来二往就生了情愫。郑守义知晓后就提出要陈子阳入赘郑家,否则不得与霜霜往来。

陈子阳倒是对郑霜霜情深义重,答应入赘郑家。没过多久郑府就向各位亲友邻舍发出请柬,摆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由此也可见郑守义也相当满意这桩婚事,更极其信赖器重陈子阳,不出半月将郑家名下经营的米铺、绸缎庄生意全权交予他,原本是一段远近闻名的佳话,出人意料的是仅仅过了两个月,郑霜霜就悬梁自尽,外界传闻说郑霜霜患有隐疾,不堪病痛折磨故而悬梁自尽,此后郑守义失足落水身亡,没过半月陈子阳就疯癫了……

然后就有郑府闹鬼的传闻,有许多郑府的奴仆都看到郑霜霜的鬼魂,越传越广,就有好事者半夜出入郑府,据说是看到长发白衣的女鬼,七窍流血面目全非,至此寅城人人皆知……

“到了,这就是郑府。”魏敏之望着朱漆脱落的郑府大门半开半掩,写着“郑府”的门牌匾额摇摇欲坠。

清明一直沉默,加快了步伐与魏敏之齐肩,并做好了挡在他身前的准备。两人走进郑府,一路穿过九曲回廊,“也没什么可怕的嘛”魏敏之就哼了声,“我们去拿个什么物件,叫阮世耀明天当着所有同窗的面跟我道歉!”

“这个……不太好吧……”清明见四周并没有鬼魅的出现,也不那么紧张,就劝道,“看也看过了,我们回去吧。”

“本公子决定的事你要管吗?”

“可是我们出来这么久了,再不回去……”清明还想说什么,魏敏之瞪了她一眼,自顾自走进匾额书写着“素霜堂”的屋里,一股刺鼻的霉味扑面而来,他捂着口鼻咳嗽了两下,无意间看到左边床榻旁的梳妆台上放置了几件金银玉器的首饰,虽然积了许多灰尘,但魏敏之注意到了其中一个黑檀木的嵌着珍珠的白玉牡丹簪,他拿起,拭去簪上的灰尘,不由撇嘴,“珍珠的成色这么差,牡丹虽然很生动,但玉显然是次的……”

“是啊,我竟是瞎了眼……”房间里突兀的响起哀怨的女声,清明快步挡在魏敏之身前,环视屋内,只见一个白衣长发的女子从花开富贵的屏风后飘了出来,女子脸色苍白但眼窝青黑,“相信了那贼子的花言巧语,害了自己,害了父亲,害了郑家……”话语凄凉,声音飘渺。

“你你你……”魏敏之惊得不知说什么。

“你就是郑霜霜?”清明就问,并不害怕眼前的女鬼。

“你们怎么……”郑霜霜停顿了一下,想来也知道郑府的事早已人尽皆知,“不用怕,我不会伤害你们。”

“那当然了,我们都是这么小的孩子,”清明就装出可怜楚楚的模样,“霜霜姐姐也不用担心我们拿了这里的东西。”说着就夺了魏敏之手里的簪子放到梳妆台上,冲郑霜霜笑了笑。

魏敏之也回过神来,有些后悔自己不该进郑府……

“那个东西留着也是叫人睹物伤情,”郑霜霜就坐在了梳妆台的墩子上,清明就拉着魏敏之向后退了两步,“霜霜姐姐,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等等,你们这是怕我吗?”郑霜霜哀怨道。

“不是,不是,我们只是怕扰了姐姐你的清净……”清明就解释道。

“清净?”郑霜霜似是嘲讽地哼了一声,“心里怨愤难平,哪里奢求清净,我不过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魏敏之和清明对视一眼,就不再说要走的话,一副听故事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