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心莲嗯了一声,却没有急着将那个“求”字说出口,而顾左而言他道:“林姐姐最近好吗?”

萧煜都已经做好了答应下来的准备,却没想到这丫头倒是不急了,稍稍顿了一下才说道:“入秋以后,她的宿疾又有些反复,如今只能是调理着,却不怎么见成效。”

吕心莲犹豫了一下,然后从荷包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推到萧煜面前,板着脸道:“师祖早年曾经炼出过一炉东华长生丹,有延年益寿之功,师祖与各位大真人都曾服用,如今还剩下这一颗,就请王爷转交给林姐姐,也算是师祖的一点心意。”

不等萧煜推辞,吕心莲已经是继续说道:“林姐姐的病,归根结底是因为寿元折损所致,这枚东华长生丹也算是对症之药,还望王爷以林姐姐为念,勿要推辞才是。”

吕心莲将林银屏这尊菩萨搬了出来,本就对林银屏有愧的萧煜自然无法推辞,只能是接过那方小盒子,道:“既然如此,那萧某就先代内子谢过吕姑娘。”

吕心莲斜挎着一个水蓝色的特大型“荷包”,上绣着花鸟鱼虫,边角均用细细密密的金线缝实,在开口处还缀着一颗硕大的深蓝宝石。这是当年无尘委托宝匠阁专门为她炼制的,采药时都可以顺手将药材放到里面,有保护药力之效,同时还有部分须弥芥子的奇妙,里面空间要比外表大上几倍左右。吕心莲对炼药没有太多的天分,这个“荷包”更多时候不是用来盛放药材,而是装一些吃食和女儿家的小玩意,在萧煜收了东华长生丹后,她又从自己的“荷包”里拿出大大小小十数个玉盒,看样子应该也是天璇峰多年珍藏的灵丹妙药。

吕心莲一本正经道:“东华长生丹虽好,但因为药力庞大的缘故,寻常人等消受不起,服用起来很是麻烦,需要许多辅药帮助化解药力,林姐姐体弱,怕是比不得王爷体魄强健,所以这些辅药也是不能少的。”

说完,她便把身前的大小玉盒一股脑地推到萧煜面前。

萧煜低头看了眼面前的玉盒,又抬头看了吕心莲一会儿,似笑非笑道:“吕丫头,这些话都是谁教你说的?这偌大一个天璇峰,难道让你一个小姑娘主事不成?还是说那些长老们觉得本王念旧,就把你推出来了?”

吕心莲先是一愣,继而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否认,但是对上萧煜的视线,还是心虚地低下头去。

萧煜平静道:“我来天璇峰也有一段时间了,除了你出面招待我,其他人呢?一个个都做了缩头乌龟,无非是怕我夺他们天璇峰的大权,又想让我出手保全天璇峰,所以才让你出来,用这些丹药和早年的情分谈条件,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可天底下会有这等好事!?”

吕心莲涨红了小脸,不过她毕竟不擅权谋之事,此时却不知该如何应对,只是呐呐难言。

萧煜将手中的东华长生丹往桌面上轻轻一放,平淡道:“这些你都拿回去吧,至于天璇峰的事情,我自有计较。”

吕心莲低着头,双手紧紧捏着自己的衣角,没有说话。

萧煜轻叹一声,对于这个没心机的小姑娘,实在生不出什么怨愤之心,语气稍稍柔和下来,道:“你一个孤苦女儿家,何必卷到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中来?如今的天璇峰看似平静,实则山雨欲来,那些长老不敢出面,就将你推到台前来,想要借你的手让我为天璇峰出头,实则是其心可诛,你若听我的话,早早从天璇峰脱身,兴许还能保得平安,否则大难临头时,悔之晚矣!”

萧煜的语气很平和,但是话却说得极重,吕心莲被唬了一跳,抬起头来,眼圈不知何时已经红了,带着哭腔道:“可这是师祖的天璇峰啊!”

闻听此言,萧煜脸上的温和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一片冷淡之色,“不管是谁的天璇峰,都轮不到一个小丫头操心!天璇峰不是你一个小丫头能护住的,你自管安心守灵便是!”

吕心莲抬起头,分毫不让地与萧煜对视。

萧煜平静道:“我待会儿给你手书一封,你去玉衡峰寻玉尘大真人,那边女弟子不少,又向来不沾俗务,可保你平安。”

萧煜这话倒不是无的放矢,玉尘作为道宗唯一的女性大真人,座下弟子多为女子,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玉衡峰在道宗地位很是特殊,虽然掌权不多,但却是出名的好人缘,毕竟道宗弟子中不乏结成道侣的,而女弟子又十个中有九个是来自玉衡峰,如此一来,玉衡峰便与其他各峰都是“联络有亲”,而玉尘与微尘更是“不明不白”许多年,两峰弟子说是一家人也不为过,甚至微尘的嫡传弟子见到玉尘后不称呼师叔,而是直接以师母称之,玉尘的弟子也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称呼微尘为师丈。据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天权峰长老介绍,天权峰峰主微尘在一年中至少有半年的时间在玉衡峰上度过,至于另外半年,则是玉尘来天权峰这边。

自从萧煜得知玉尘是林银屏的姨母之后,就已经考虑着该怎么把两位大真人拉到自己这边来,瞧着微尘不像能一振夫纲的做派,说不定就是和自己一样的难兄难弟,既然是姨母当家作主,那么外甥女婿有事相托,微尘你这个做姨丈的帮还是不帮?

吕心莲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硬邦邦地回绝道:“谢过王爷好意,不过我还是想留在天璇峰。”

萧煜皱了皱眉头,对吕心莲的“不识好歹”有点愠怒,却也没说什么重话,只是挥了挥手道:“我话已至此,你要一意孤行,也都随你,只是这些丹药我不能收,还请收回。”

吕心莲轻咬着嘴唇,眼圈通红,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对萧煜沉默地施了一礼,谢过他方才的劝告之恩。

萧煜起身走出房间,一路不停,径直出了天璇峰的正殿。

一名身着白色道袍的老者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见到萧煜后,拱手施礼道:“明公,贫道竹尘子有礼了。”

萧煜停下脚步,瞥了眼竹尘,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就是天璇峰的主事长老?那么个可怜丫头,你也好意思去费心谋划,真是不要脸皮了。”

竹尘淡淡一笑,道:“在其位,谋其政,贫道无愧之有。”

萧煜面无表情,声音清冷道:“好一个无愧之有,看来你不是不要脸皮,而是脸皮太厚,厚如城墙了!”

竹尘毕竟是位高权重的道宗真人,即便修养再好,也经不住萧煜这般不留情面的挖苦,闻听此言已经是冷了脸色,与萧煜针锋相对道:“不知贫道哪里得罪了明公,竟让明公出此刻薄之词?”

“刻薄不刻薄,不在言而在行。”萧煜没来由地笑了笑,仰头望天,平淡道:“我年少时也曾羡慕高来高去的剑侠,快意恩仇,扶弱除强。”

即便是打上镇魔殿时也没出剑的萧煜拍了拍腰间,破阵子自行出鞘,剑尖朝下,悬立在萧煜身侧。

竹尘见此情景,知道今日之事无法善了,脸上也露出几分凝重,不过嘴上却是分毫不让,“不知明公是要‘快意恩仇’?还是要‘锄强扶弱’?”

萧煜没有答话,只是一甩袖子,破阵子悠然升空。

几乎就在同时,手中空无一物的竹尘骤然间拔地而起,身周隐隐有元气龟蛇之相,然后如彗星扫尾,直接掠向萧煜。

萧煜嘴角泛起一抹讥讽,“真武荡魔经?本王倒要看看你这老王八到底有几斤几两!”

龟蛇之相相互纠缠着扑向萧煜。

萧煜只是随手一挥。

掌间有九龙翻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