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风烛残年的老者起先并没有对这位大公子的一剑多么上心,虽然传闻大公子已经踏入履霜境界,但充其量也只是初入履霜,怎么也比不得这些在履霜境界中浸淫多年的人。

只是萧煜腰间长剑仅仅是出鞘一半,已是铿锵大作,剑气倾泻,带着一股如萧煜怒气的狂风,以决然的态度,苍然出鞘。

破阵子不是名剑,但它却是与萧煜最为契合之剑,能与萧煜心神修为相合,与萧煜一同晋升,萧煜修为高一分,剑威就要重一分,正是萧煜误打误撞之下契合了剑宗的温剑养剑之道。

若是萧煜可成圣人,那么破阵子便是圣剑。

而此时萧煜是履霜境界,仅仅出剑的威势就不容老者小觑了。

雨幕瞬间被撕裂一般。

老者脸色骤然一凝,以与他年龄不符的速度抬手收起手中锦伞,以伞作剑试图挡住萧煜这雷霆一剑。

一伞而卷,卷起万千雨滴。

一伞一剑相交,相交无形。

萧煜借了自身怒气作势出了一剑,老者借用漫天雨势挡了一剑,两剑不分上下。

萧煜一剑不成,接着力道反弹而回,双脚在泥地上轻踏数下,没有沾染一丝泥污。

萧煜持剑退回十丈以外,默然不语。

这一剑不是庶人剑,庶人剑是拼死一剑,萧煜还没想要和眼前老者拼命,而且他有自信可以完胜老者。

老者笑了笑,手中锦伞划出一道弧线,雨水飞溅,然后在空中随着伞尖连成一片,无数雨水汇聚,就像一条长河。

长河滚滚直奔萧煜而来。

其中锦伞伞尖更是隐藏在长河中,刺向萧煜眉心。

萧煜巍然不动,只是将手中混元伞挡在身前。

长河落在混元伞上,反震的力道将萧煜推出十余丈,萧煜双脚在泥泞的官道上划出一道十余丈的直线。鞋边上沾满了泥泞。

老者望向萧煜,轻声说道:“大公子就此退去可好?”

萧煜甩掉鞋底淤泥,面无表情说道:“不好。”

他并不是回去找萧烈,他要找的人是无尘,他不认为自己哪里做错了,所以他不打算改变。

对于这位萧家最长寿的老管家,萧煜没什么怨恨之心,毕竟他从未欺辱过萧煜。

但是既然他拦路,萧煜也不会差别对待,毕竟他是萧烈的心腹,将来他的阻碍之一,早死晚死都是死。

萧煜伸出手,一团黑红色元气从手中喷薄而出,化作一条黑红火龙咆哮而起,将附在混元伞面周围仍旧不断回旋的长河尽数蒸发。

老者轻咦一声:“浩然气?”

在萧煜以全新的窃国浩然气催动瞑瞳留下的控火术后,魔教黑焰破去老者那一剑长河,燃尽雨幕,咆哮朝老者而去。

老者手中锦伞一翻一打,打在火龙身上,如同仙人斩孽龙,火龙被一断为二,两截身体在雨中不断翻滚扭曲。

但老者手中锦伞也被火焰烧黑了剑尖,淡淡的焦味飘散在空气中。

老者甩了甩手中锦伞,几丝黑灰落下,他淡然道:“大公子境界提升之快,确实骇人。不过这境界来得快了,就不怎么稳,而且瞑瞳邪功,快则快矣,却是羊肠小径,登不得山顶,看不得浩浩天道。大公子若是返身而走,再过段时间,老奴必定不是对手,今日大公子却是占不得半点便宜。”

萧煜冷声道:“我若返身,便是看她而死,我自认为还做不到这般冷石心肠。更何况她若身死,草原又哪有我萧煜存身之所?你口口声声是为了我好,却是把萧煜赶向无处存身之所!”

老者叹息道:“若是大公子肯听老奴之劝,不管存不存得身,总是能留下一条性命,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点浅显道理还用老奴多说?”

萧煜摇头道:“有时候,活着比死了还要难受。”

说完这句话,萧煜踏出一步,将手中破阵子遥遥朝老者一递,再出一剑。

这一剑,是秋叶的御万物为剑。

萧煜轻喝道:“万物皆为剑,这一剑,雨剑!”

无数落下的雨丝随着萧煜一剑递出,瞬间改变了方向,原本朝下落下的雨丝转而全部朝着老者刺去。

一丝雨丝便是一剑,细如牛毛的一剑。

萧煜身前三十丈内,千万道雨丝,便是千万把剑。

铺天盖地朝老者覆去。

“很不错的一剑,不过却未得神髓。不过徒有其形罢了。”老者将手中锦伞一撑,伞面噗拉拉的撑开,将漫天雨剑挡在伞外。

老者的伞可不是萧煜的混元伞,仅仅是一把普通的锦伞,靠着老者恐怖的元气加持才坚持到现在,可见老者一身修为之恐怖。

萧煜视若罔闻,第三剑刺出,带出一道黑红色元气。一股回旋的力量骤然将四周雨滴卷入其中。

一剑双回旋。

这是萧煜学自公孙仲谋的剑十九。

一剑回旋正旋为阳,一剑回旋逆旋为阴。阴阳头尾相接,化作一道龙卷。

当日公孙仲谋和张雪瑶合力之下,共同使出剑十九,便是秋叶也不得不暂避锋芒。

只见萧煜一剑起龙卷,在雨剑一剑后,紧接而上。漫天的雨势也好像被无形的力量牵引,一帘雨幕朝着萧煜手中破阵子倾斜而来。

老者脸色这一刻真的变了,他开始感觉到不妙,手中锦伞收起作剑,飘身向后急退。

秋月重新开始数珠,慕容双眼缓缓合上。

车厢中重新恢复平静,只剩下叶夏趴车窗上看得津津有味。

这场仗,萧煜自己可以应付。

萧煜进剑,老者再退。

他望向那道带斜了一张雨幕的一剑,摇头叹道:“倒真是好一剑剑十九,老奴当真小看大公子了。”

老者扔掉手中锦伞,看了一眼剑十九后的年轻男子。饶是这位经历无数世事的老者也有了一瞬间的感叹。

他伴随萧烈父亲,也就是萧煜的爷爷长大,又看着萧烈长大,然后看着萧煜长大,他经历了萧家三代人,也看遍了萧家三代人的沉沉浮浮。若是没有五年前那件事,萧煜将会是毫无疑问的萧家下任家主,只是世事无常,却把他逼到了萧家的对立面上。

他一生无子嗣,一直是把萧家晚辈看作自己儿女,所以在先前争斗中一再留手,不过这一刻他再也无法留手。

因为这一剑已经威胁到他的性命。

他浑浊的眼睛中一抹闪亮划过,右手虚握,好像握了一把无形之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