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宗主顿住，怔怔道：“为什么会是他！”

施瑶偏头往楚宗主看了一眼，旋即垂下头来，也不知究竟再想些什么。或者早已想过要面对今日的局面，可此刻她的脑海里，依然一片空白。对于未知的畏惧，让她的身体也微微有些颤抖起来。

“他……毕竟是洛亭的徒儿。”

仿佛永夜中划开乌云的一道曙光，她猛然抬头，炯炯的看着慢慢跪在如梦面前的陌白，一时心中悲凉，还有一些茫然，却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说什么。

楚宗主面色严峻，方才陌白的一剑利芒，让他感受到了压力，也让他瞬间冷静下来，知道如今单凭自己的力量，如何也不可能敌过这数代圣宗前辈呕心沥血，祭炼出来的魔头。他甚至都没有去看躺在一旁，身体逐渐微凉的楚沐言，而是偏头对施瑶说道：“为今之计，只有你我联手，方能镇压这孽畜！”

施瑶怔住，她听出了楚宗主言语间无尽的愤怒。原本就是他一手造就了今日的局面，却未曾想到，如今……竟是自己要护陌白，而对方却一心想要毁灭这个自己幸苦培养出来的希望。何等的愤怒，才能让人亲手毁灭自己的梦想，她不禁将目光移向如梦。

那只耸拉在外的娇柔小手，同样吸引了那一双眼眸，只是那双眼眸的睿智深黑已被嗜血狂暴的鲜红取代，那是无尽的血海，还是永恒的嗜杀！

楚宗主见施瑶没有回答，又道：“我知道，你与洛亭情深，但是现在已经到了这等关头，你可得为你背后千千万万的北狄百姓着想，你……可是北狄的新阁主！”

施瑶身子猛地一颤，她仿佛是看到了三年前，老阁主同样是这样的一段话，让她逼着那个男子做出抉择，最后直接导致洛亭悍然出手，违了尊圣与诸多强者定下的盟约，深受重伤，最终在生命弥留之际，遇见了陌白，并收陌白为徒。可是……如今，她双眸中带着泪花，再一次看向陌白！

那个曾淳朴的少年，如今被血气操控，成了嗜血的傀儡。被尊圣定下的圣徒，在这魔宗之中成了鬼徒，他的双手已从守护变为毁灭。可，施瑶的心里依旧还在期待着，期待着奇迹的发生，她不想当年的事情再次发生，她绝不能容忍，又一个他的徒弟死在自己的手下。

楚宗主脸色连变，气极反笑，“好啊，好啊。我看你们平时各个都显得大义炳然，誓要为天下百姓除尽不公。可真的不公源自你们亲人时，你们的大义也就成了虚伪！”

施瑶沉默，这个问题，她的确不知道如何回答。心如刀割，她不禁想到洛亭，那个倔强愚笨的男子如果和自己一样，遇见现在这个问题，会怎么选择。或者，他会不管不顾地将他手中的听轩递出去，毕竟他一直都是那么执着于“公平”二字！

可现在，这毕竟是他的徒弟。那个耗尽了他所有心血的徒弟，他的剑真的还能递出去吗？就算他能，自己恐怕也难以做到吧。

见施瑶如此执迷不悟，楚宗主更是冷笑连连，“如此看来，还是我圣教行的光明磊落。”说话间，他悍然出手，身如游龙，携雷霆之势直扑陌白。

陌白犹在梦中，他的听轩已放在身旁，他的眼里只有如梦。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血痕累累。那些血似乎是从他体内渗出，在他的衣襟之下，一道白光从胸口扩散！

这道光很淡，但是在阴暗的山洞里却是这般耀眼。它如同绝境里唯一的希望，瞬间点燃了施瑶那颗犹在徘徊的心。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施瑶不顾自己身上的重伤，再次出手拦下了楚宗主。指着陌白心口的白光，神情激动：“陌白，还有救。尊圣在帮他！”

见施瑶拦在自己面前，楚宗主面色再变，听得施瑶的话，他抬头瞟了一眼。只见红白二色相互争斗，虽说白色自胸口爆开，可毕竟红色早已占据陌白身体的大部。一时间，也只斗得旗鼓相当，可……很快的，自祭坛之中，更多的血色线条汇聚而来。

刚刚放下的心再次提了上来，“不！尊圣也不是他的对手！他是魔鬼！”

说完，高高跃起，自施瑶头顶划过，一掌拍向陌白的天灵盖，手中玄力奔涌，一掌便有能让山川断流的力量。

而……疼痛，麻木！

处于红白之争漩涡中的陌白，仿佛整个身体都要被撕裂了一般。他觉得自己随时随刻都会死去，可是……他不能，神志仿佛是在复苏着。然后他就看见了楚宗主这劈天盖地的一掌，听见了那声熟悉的声音：“陌白，小心啊。”

他有些茫然，看着到了眼前的手掌，他只觉得……终于是可以解脱了吗？他有些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感受到宿主的生存危机，血色气息猛地一收，旋即以摧古拉朽之势自陌白头顶冲出，直掏黄龙。楚宗主毫无畏惧，不躲不避。显然如梦的死对他而言是极大的刺激，如梦一死，他再无眷恋。竟是愿以死为带价，欲与陌白同归于尽！

但是，怎可如他所愿！

远处，似有一声轻哼，极尽嘲弄。祭坛之上，玉碗翻转，碗口血光涌动。下一秒，就在楚宗主手掌将要拍在陌白头盖骨，千钧一发之际，自陌白身后突然间涌出一股极为磅礴的力量，然后，陌白的身上浮现出血光。硬生生将本已乘机占据他身体小半的白光彻底压迫回去，紧随着，那股力量陡然反转，直接迎上了楚宗主。

楚宗主瞳孔猛然一缩，看了这幅场景，他不敢在托大。一咬牙，避开了先前如同惊鸿一般的攻击，旋即手臂之上再次传来爆炸的声音，猛的一掌打在陌白额头。这一掌打得结实，他微微一笑，只觉先前的红光不过纸老虎而已。

不过，很快，他的笑容便是僵住。他看着陌白嘴角裂开，露出一股玩味的笑意，与他额头上的怪脸如出一辙，旋即，陌白右手一如闪电般探出，一股强大的红光就如同火山忽然爆发，在楚宗主胸口炸开。

“噗！”

楚宗主身躯爆射而回。

“砰！”

在大地上砸了一个巨坑，但他修为着实惊人，几乎在砸入地面的瞬间，已弹射而起，只是他的身影着实有些狼狈。楚宗主的实现第一时间便是难以置信的看向陌白所在的位置，在那里，陌白的手再一次抓住了听轩。

一瞬之间，红光万丈！山洞之中，充满了血腥之味，这血腥之中，似乎还带着些许少女的芳香，那股香很淡，却让一旁的施瑶面色大变！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