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黑暗中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头疼得厉害，双耳嗡嗡作响。他摇了摇头，向四周看去，周围一片黑暗，那个曾令他无比憎恶的人双眼睁开，即便是死了还紧紧地盯着他，死不瞑目。

陌白眼神冷漠，继续往前，那唯一摇曳的光彩下，两团油纸散发着怪异的气味，是浓郁血腥里唯一的恶臭。他默默地看着那里，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并没有第三团油纸，反而是多了些绿毛，应当是变味了吧。

陌白有些默然，他从元清嘴里听出了那个人对于自己的生死似乎置之不理，或者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吧。两人在地底不过是相互取暖，图个心安。既然出了地底，又还会有什么瓜葛呢？可他的内心里，为什么会有不舍，难道仅仅是因为她绝美的容颜吗？

陌白从不相信自己是如此肤浅的人，他咬了咬牙，忍住浑身的疼痛，缓缓地坐了起来。周边的环境他早已熟悉无比，看了眼趴在自己跟前的元清，也不知出于何种心理，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个一心想要从陌白身上获得施瑶、洛亭绝技的人，或许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死在眼前少年自创的剑招下。少年的剑意并不纯熟，甚至有些七拼八凑的感觉，只是在他不经意间，这样的一剑已经完全足够割破他的喉咙，夺去他的生命。

黑暗中，那道不断晃动的光影，轻柔的照着那唯一的出口。陌白内视周身，他体内的灵泉并没有因为奔涌的玄力而破碎，三十灵泉运转自如，在宽阔的经脉里欢喜的奔涌着。他身上的旧伤也不知是何缘故，竟恢复了大半。只是连续两次的挥剑，大脑的疼痛却是愈发难以忍受。

他微微皱眉，心中回想着挥剑时的感受，却是传了一阵针扎似的痛疼，他不敢去想，也明白一时想不出什么原因，便想先站起来，出了这地牢再说。毕竟血祭正在进行中，若是元清这样的一位主持阵法的人消失得太久，还是会引来很多麻烦的。

想到此处，他动了动身子，只是这铁链实在太过沉重。他勉强伸出手，将元清慢慢地拖了过来，用唯一自由的左手在元清身上摸索。不多时，便是找到了一串钥匙。

钥匙并不多，只有三把。虽然有些吃力，但他还是很快的将自己身上的铁链解开了。因为想着出去，一解开铁链，稍微活动了下关节，陌白便想要走。他身子刚动，忽然，又停了下来，身体似乎突然僵硬了一般。

一个俏生生的人影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地牢的铁栓，缓缓走了下来。她依旧赤足，洁白而娇嫩，她红色的长裙如昔，如同仙子一般，她本不该出现在阴暗的地方。

陌白怔住，然后慢慢地抬头向她看去，在那唯一的光辉里，她的面颊上带着泪水，清冷而绝美的容颜，面色有些许苍白，双眸里满是激动的神色。她也正望着他，泪眼婆娑，嘴唇蠕动，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一片寂静！

两人的目光穿透了时间，在黑暗里静静凝望着彼此，仿佛又回到了半月前的寒潭，在哪里……她的嘴角有着他的鲜血，他的手心藏着她的余香。

许久之后。

却是少女先开口，她说，“陌白，果然是你！”

说罢，她从身后取出一柄被黑布包裹的长剑，缓缓地向陌白走来，她甚至是没有去看扑到在地的元清。

自那日元清走后，她想了半宿，无法入眠。忽然她忆起，他曾经说过的一个名字，那双游走着让她内心燥热不安，却突然泼下的寒水“阡羽”。白羽，不就是陌白、阡羽吗？这个念头一出，她再也无法入睡，生怕元清做出什么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事情，连忙跟了过去。可却被在她门口候了许久的楚沐言拦下，楚沐言沉默寡言，如梦心怀它事，几次想开口溜，但看着楚沐言冷漠的侧脸，话到嘴巴又咽了下去。

逛完之后再无机会，她只能继续等到。直到方才，她偷偷潜入元清房间，一眼便是看到了床头的听轩，心中大震，连忙赶了过来，地牢里的人果然就是陌白。但是这些她都没有对陌白说，她只是轻声地说着：“陌白，果然是你，这是你的听轩！”

陌白缓缓起身，伸手接过，手心之中久违的冰凉，他看了如梦一眼，“谢谢。”

只是一句“谢谢”，如梦心中喜悦，泪水更甚，她垫了垫脚，几次想要拥抱眼前的少年，但又兀自忍住，她知道两人之间的身份，怕自己若是这样做了，与陌白恐怕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她不敢，只能泪眼汪汪地看着陌白，“你吃苦了。”

陌白依旧没有任何表情，沉吟片刻，才道，“我们先出去吧。”他看着如梦流泪，心中不是滋味，但想着元清先前的话语，他心里依旧有着裂痕，无法将眼前这个柔弱似水的少女与印象里冷漠无情的魔宗圣女联系到一起。

如梦连连点头，脸上露出几分喜意，声音更加轻柔，“好。”她连忙擦了下眼角的泪痕，轻声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而且这几日，魔宗……”她顿了一下，忽然想起陌白的身份，只能止住不语，模糊地说道：“发生了些事情，查得很严，你还是先躲在我房里，等过了这阵子，我再送你出去。”

如梦所说的“事情”陌白自然是知道的，估摸着日子，离血祭完成只怕还有段时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本就是大忌，更何况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

所以陌白摇了摇头，直接拒绝了如梦的提议，“不必。”

“那你要去哪里。”如梦却是急了，只是在这地牢里，她有所忌惮，并不敢高声说话。

陌白想了想，并没有什么办法，只能道：“随便吧，总会有办法的。”他语气淡漠，仿佛先前的热切都是幻想。

“随便？”如梦怔住，“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魔宗总坛。”陌白垂头，低声说道。

“你既然知道自己是圣宗总坛，自然也该明白，这里是龙潭虎穴，你若是被人发现，单凭你的实力，必死无疑。”如梦疾声说道。

魔宗总坛……魔宗这个据说是从上纪元开始就已经流传的什么教派，这么多年在大陆诸多势力的联合围剿下，都能安然无恙，总坛之中的凶险陌白如何不知？

只是……

他悄悄地看了如梦一眼，他所谋取的事情牵涉太大，若是知道如梦曾收留自己，恐怕她这个魔宗圣女都没发承担这么重的责任吧。他既不想污了如梦的清白，又不想平白害了如梦的性命。

只能再次拒绝，“我知道，但是……我既然能杀了元清，那么自然也能在这里顺利的活下去，另外，谢谢你帮我找来了听轩。”

“陌白，你真的知道吗？”见陌白犹是不停，如梦渐渐激动起来，面色潮红，“我虽然不知道你怎么杀的元清，但是你可知道，魔宗内元清这样的实力根本排不进前十，更何况……”

她话还没说完，已被陌白出言打断，“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