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白骑着白帝,来回溜达了很久,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看着自家那熟悉的院门,他终于是鼓起勇气,翻身下马走了进去,白帝驻步在外等候。

推开门,正看见玉轩艰难地用一只手搀扶着楚岚,谷墉拿着两柄剑跟在后头。听到“吱呀”门开的声音,玉轩抬起头,两人对视,玉轩先是一愣,随后涌出狂喜的神色,“陌白,你回来了。”

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楚岚太重,玉轩的笑容看起来有些狰狞,他极目往陌白身后看去,却没有看见那两个熟悉的身影,不由一愣:“陌白,阡羽她们呢?”

对于陌白刚刚的离去,玉轩的心里充满了愤恨。但随后想了想,他也就了然了,毕竟一直以来都是楚岚一厢情愿,陌白的心一直以来都只属于阡羽,他的离去也算是在情理之中。但这个情理之中,玉轩却用了很久才想通。

“我还没去。”陌白目光躲闪,咬了咬牙,终于是一口气说了出来,“楚岚体内的情况很糟糕,必须用玄力吊着,不然随时都有可能死。”

说出来后,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却没有注意,玉轩先是一愣,随后愤怒,他右手扶着楚岚,几近残废的左手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甩手就是一巴掌罩在了陌白脸上。

“陌白,你活脱脱就是个败类,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他愤怒至极,刚刚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绪因为陌白的这句话,彻底引燃。

他无法想象陌白刚刚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出去的,“岚姐姐”随时都可能死,他居然能那样毫不留情,决然的离去。难道在他的心里,自己这些同伴的命就是这么的廉价吗?

他惶恐,他甚至不知道究竟是为楚岚觉得不值,还是为自己觉得悲哀。按照如今彼此的身份来说,就算陌白不把他们当朋友。

他们至少也是陌白手下的兵,而一个队长居然为了一个女人,抛弃自己的兵,他的心忽的悲凉起来。

玉轩全然不顾因为用力而崩开的左肩,血流如注,他几乎是凶狠地将陌白撞开,扶着楚岚步步艰辛地往屋外走去。跟在他身后的谷墉玩弄着手里的两把长剑,迷惘地看了陌白一眼,赶忙跟了上去。

陌白垂着头呆呆地站在门口,他多么希望玉轩能站在他面前骂他一顿或者打他一顿都好。可玉轩偏偏只留下一句话,一个并不重的巴掌,就这么走了,他并不知道有一种心伤叫做心死。

片刻后,他忽然惊醒。猛然回头,发现玉轩搀扶着楚岚缓步向前,他们走得很慢,几乎每一步都要用尽所有的力气。

陌白连忙追了过去,白帝紧随其后。

他刚刚伸出手就被玉轩带着厌恶的粗暴地打开,“不要你在这假惺惺,你不是要去救你妹妹吗?为什么还要赖在这里?就不怕你妹妹出事了?”

“玉轩,你听我说?”

“说?”玉轩冷笑,“有什么说的?你是要说你的世界只有阡羽,还是要说岚姐姐的生死根本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吗?”

陌白的心沉了下去,他抬头看了下天色,知道没有更多的时间给他解释了,他手法极快,从玉轩手中抢过楚岚。

“陌白!你要干什么!”玉轩疾呼一声,当真是怒火中烧。反手从谷墉手里抽出天夕,直直向陌白刺去。

陌白面不改色,道:“你如果不想让她死,就住手。”

玉轩猛然僵住,握着天夕的右手抖个不停,他的心里仿佛有着一个声音在呐喊着:“杀了他,杀了他!”双目赤红,只欲让眼前这个男子血溅当场。

“鬼啊!”

却是谷墉大叫一声,将手中长剑一抛,如疯子一般转身跑了。

此时陌白刚刚将楚岚扶稳,将自身玄力度入,细心的操作着玄力包裹楚岚体内已成肆掠之势的玄力,虽听着谷墉的叫声,却无力阻拦。眼角的余光看着阴森冰冷的天夕,他知道玉轩多半也不会同意自己和楚岚两人留在这里。

只能心底悲哀一声,专注于眼前的事情,所幸的是这一次楚岚体内的玄力远没有上一次那么多,所以他能很轻松的就将残余的玄力剔除。为了保险起见,他又试图用自己的玄力将受损的灵泉包裹起来,但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陌白才赫然明白,尊圣那一手鬼斧神工的封印之术是如何难得,连七彩玄力都能封印,如果尊圣在这,或许情况会好上许多。

可是想归想,尊圣不在这里,他如果在这里,楚岚也不可能受这么重的伤。既然无法做到封印,陌白只能退而求其次,耐心地将自己的玄力在楚岚破损的灵泉外汇聚成一个又一个的小圆圈,想以此阻止玄力的溢出。

陌白在做这些的时候,玉轩一直手持着听轩对着陌白,也不知真的是为他清理伤口的那人医术高明,还是他的体质异于常人,刚刚崩开的伤口在此刻居然已经不流血了。暗红色的新痂,偶有丝丝鲜血渗出,但总归是不多了。

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不多时两人的衣襟都已湿透,干燥难耐,可不知是什么精气神提醒着他们,两人都是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旁边的白帝也死死地瞪着玉轩,看他那眼神,仿佛是生怕玉轩突然出手伤了陌白一般。

许久之后,陌白双手已经开始发颤,他体内的玄力再也无以为继。脸上苍白,只觉天旋地动,险些昏倒,这才颤巍巍起身,露出一股惨淡的笑容,“玉轩,楚岚就交给你了。”

又对白帝道:“白帝,你带着他们去北岸城。”

“嘶---”

白帝仰天长啸,又垂着头在陌白身上蹭了蹭。

玉轩则是缓缓抽回天夕,面色复杂地看了陌白一眼,没有说话,默默地走到楚岚身边,他能明显感觉到楚岚的神色比先前要好了许多。但,也仅仅只是好了许多,他知道楚岚还是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我要走了。”

陌白说道,他看了眼楚岚,看了眼白帝,看了眼玉轩,也看了眼他那座充满了无尽回忆的茅屋。然后整了整束在腰间的听轩与千钧,转身往北走去。

在他身后,楚岚依旧昏迷,但至少不会再说胡话,可谁又说得清那究竟是胡话还是她心头最深的念想呢?白帝重重地踏着地面,喘着粗气。

玉轩只是望着陌白蹒跚前行、独自离去的孤寂身影,深深吸了口气,想将楚岚扶上马背,可白帝实在太过高俊,几次都以失败告终。他有些气恼,想要放弃。却发现白帝那双充满灵性的眼眸里尽是戏虐,缓缓地弯下了双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