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果然好气派啊,只是看宫女们来来回回端上的一道道精致的菜肴刘漪君就想流口水了,更别说那些精致的糕点了,与其说是食物,不如说是用来欣赏的工艺品,漂亮的舍不得吃。

刘漪君进宫以后,虽然吃的也都是上等的菜肴,比做郡主的时候好上不是一点半点,可是真正的公主们可以享用的好东西,绝对是没有她的份的。总是听说别的公主们经常吃一些糕点,名字说出来,她连听都没有听过。

不过她生来就是不喜欢和人争抢的性子,能让她活下来,还能过上比以前好的日子,她已经很知足了,对皇上,她虽然还有些畏惧,更大的还是感激之情。只是,皇上看起来真的太有威严了,她不敢去见皇上,见了以后该说些什么呢?是感谢皇上的不杀之恩,还是要怪皇上杀了自己爹娘?

正在胡思乱想着,太监大声说道:“匈奴左贤王挛鞮拓到。”

刘漪君好奇地看向门口,一直听说匈奴是蛮夷之地,那里的人不仅骁勇善战,而且似乎长相和中原人不太一样,这个左贤王究竟长的什么样子?

出乎刘漪君意料的,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走了进来,除了比很多人高一点以外,长相打扮和中原人毫无差别,这真是匈奴人吗?怎么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大汉的文官?

传说中的匈奴人似乎各个都是长的凶神恶煞,而且身材大都是很魁梧的,因为是蛮夷之地长大的人嘛,据说那里的人根本没有房屋,都是住帐篷,而且居无定所,整天都是在马背上生活,气候也很恶劣,几乎没有什么农作物,大多靠狩猎为生,所以身材不魁梧根本没有办法生存下去。可是这个人怎么和听来的差别那么大?看他走路的样子,似乎很有教养,而且身形不胖不瘦,一点没有靠狩猎为生的感觉。

那名男子径直走到皇上面前行礼,“匈奴世左贤王挛鞮拓参加皇上,臣来晚了,请皇上赎罪。”

刘秀捋了一下胡子,似乎有些不悦地说道:“听说今天左贤王身体不适,能来参加宴席,朕很意外。”

挛鞮拓不急不缓地解释道:“臣今日来晚,其实是为了给皇上准备一份礼物。”

刘秀的脸色缓和起来,颇有兴趣地问道:“是什么礼物?”

挛鞮拓拍拍手,两个人抬了一头老虎走进来,一下子把老虎扔在地上。

在场的人无不大惊失色,有的人甚至站起身想跑出去,挛鞮拓微微笑了一下解释道:“这是臣早上去猎到的虎,特地献给皇上,匈奴人有用动物毛皮做衣裳的习惯,臣认为这虎皮可以拿来给皇上做椅垫,也象征皇上的英明神武。”

来客们开始纷纷议论起来,能猎得老虎的能有几人啊?刘秀高兴的哈哈大笑,点头赞赏道:“左贤王果然英勇过人,可以猎得老虎,这样的礼物实在是罕见,来人,传朕旨意,赐左贤王黄金白两。”

刘漪君更加吃惊了,这个人真的是匈奴人吗?活脱脱就是一个中原人啊,不仅长相打扮没有任何不同,就连言行举止也看不出来和中原人有任何区别,匈奴人也可以把中原的语言和礼节学习的如此之好吗?

“多谢皇上。”挛鞮拓谢过刘秀,坐在了刘漪君前面的桌子上,刘漪君的心莫名的紧张起来,他为什么哪里都不挑,偏偏挑中了自己前面的这张桌子,不过好像偌大的殿堂里,只有这张桌子是空着的。

头一次见到异族人,她对他还是挺好奇的,据说匈奴的左贤王基本上都是单于的继承人,堂堂一个匈奴左贤王,为什么不在匈奴呆着继承大业,跑到大汉来?还有,他怎么能把中原的文化学的如此之好?看样子应该来中原不短时间了,他一直留在这里做什么呢?

正想着,又开始表演舞蹈了,来客们各个看的入神,刘漪君却依然对这次的舞蹈不是很满意,总觉得似乎缺了点什么,到底是什么呢?她仔细地看着每个舞者的步伐,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这支舞她没有学习过,却觉得似乎自己对这支舞很熟悉,甚至连每一名舞者的下一步她都知道,就像是自己曾经跳过这支舞一样。

终于她明白这支舞缺少什么了,缺少舞蹈的魂,每个舞者只是机械地迈着舞步按着节奏来跳舞,却没有真正的领会这支舞的精髓。

芷蝶小声地说道:“好美的舞啊,我如果什么时候也能跳得了那样的舞就好了。”

她忍不住自言自语道:“跳的倒是熟练,就是还没有融入到舞蹈里。”

没想到挛鞮拓回过头看了两人一眼,然后微笑着看向刘漪君说道:“这位姑娘似乎对舞蹈很有研究,可否指点一二?”

刚才一直没有看到挛鞮拓的正面,只觉得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人,现在和挛鞮拓面对面说话,才看清他的长相。虽然他不是一个魁梧的人,可是五官很硬朗,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尤其是他的眼睛,似乎不似中原人般的漆黑,更接近淡茶色,这更显的他的眼睛深邃又有神。

刘漪君一下子脸都红透了,埋怨自己太多嘴,这下给自己惹麻烦了。她慌乱地解释道:“奴婢刚才只是信口雌黄,左贤王请不要放在心上。”

挛鞮拓被她害羞的样子逗乐了,笑了一声说道:“姑娘何必谦虚,小王虽然对中原文化还不够了解,可是这支舞是大有来头的,是从周代传下来的《六小舞》里的羽舞,能够跳的了这支舞已经算是在舞蹈上颇有造诣,可是姑娘却一眼看出来这些舞者根本没有融入到舞蹈里,看来姑娘在舞蹈方面的造诣很深啊。”

刘漪君的脸更红了,心里却在暗暗地佩服挛鞮拓,他竟然能把中原文化学习的如此之好,连周代流传下来的舞蹈都能一眼分辨出来,而且他认为自己说的很对,也就是说他也看出来了。

“奴婢只是闲来无事的时候学过一些舞蹈,至于周代的《六小舞》,奴婢没有听说过,只是刚才看到这些舞者的表演,又想起奴婢曾经学习过的舞蹈,觉得似乎和奴婢以前看过的舞蹈不太一样,所以有感而发。”

挛鞮拓的笑容更深了,他看了一眼刘漪君,虽然他知道对于中原人来说,盯着一个女子一直看很失礼,可是这个宫女就是有让人多看她一眼的魔力,虽然她长得不是倾国倾城,可是给人的感觉就是很好,纯真又灵动,不像那些公主,给人的感觉只是盛气凌人。

他突然开口说道:“姑娘在那里站了许久累了吧?宴席已经开始了很久了,姑娘来这里坐着,一起吃点东西吧。”

刘漪君急忙摆着手说道:“奴婢是下人,不配和左贤王坐在一张桌子用膳。”

挛鞮拓笑了笑,温和地说道:“在下也不过是一个质子而已,哪里会嫌弃姑娘?”

刘漪君正想拒绝,芷蝶开口了,“既然左贤王如此邀请,我们也盛情难却,不过毕竟皇宫里有皇宫的规矩,下人和主子不可能平起平坐,如果陌雪和左贤王坐在一张桌子上用膳,以后陌雪一定会有麻烦。这样吧,让陌雪给左贤王斟酒,这样不辜负左贤王的美意,也不失规矩。”

说完,芷蝶轻轻地推了刘漪君一把,刘漪君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小步,她在心里暗暗地埋怨芷蝶,让自己给什么人斟酒不好,给一个匈奴人斟酒,万一自己有哪里做不好被人怪罪了怎么办?

不过话都已经说出来了,她如果不给挛鞮拓斟酒实在是说不过去,她心里七上八下地走到挛鞮拓的身边,拿起酒壶轻声说道:“陌雪给左贤王斟酒。”

说完就小心翼翼地往酒杯里倒着酒,挛鞮拓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似乎在自言自语,“陌雪?好名字,你是冬天出生的吗?”

刘漪君愣住了,是啊,陌雪为什么要叫陌雪这个名字?她也不知道啊,大概是雪天出生的吧?

于是她回答道:“听爹娘说,陌雪出生的时候恰好下了一场很大的雪,于是就给奴婢起了这个名字,左贤王对中原文化真的了如指掌,仅听陌雪的名字就可以猜到来历。而且左贤王连周代流传下来的舞蹈都是一眼就能辨认出来,看来是对中原文化下了苦功夫学习的。”

挛鞮拓抿了一口酒,依然看着刘漪君,认真地说道:“我来中原以前就对中原文化很有兴趣,一直在学习中原人的语言,来到宫里以后更是一直在学习,不过就算是现在,也不敢说对中原文化十分的精通,中原文化博大精深,不是三五年就可以学通的。至于舞蹈,不是因为我特地去学习才知道的,只是碰巧我对乐器舞蹈有兴趣,所以来中原以后看了很多相关的书籍,才明白了这么多。”

想了想他又问道:“你是哪个宫的人?”

“奴婢是在锦华宫伺候漪君公主的。”

挛鞮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轻声说道:“漪君公主?听说漪君公主是一个罪臣之后,所以在宫里没有任何的自由,而且似乎一直深入简出,很多人都没有见过漪君公主,总听说她是一个性子乖戾的人,是这样的吗?”

刘漪君急忙解释道:“漪君公主其实是一个性子很好的人,从来不对奴婢们发脾气,哪里有传闻的那样乖戾?而且公主也许是因为生性淡泊吧,所以很少和宫里的其他人来往。。”

说完以后心里送了一口气,听到有人说自己的不好,当然要为自己说话了,谁说自己性子乖戾?自己是以罪臣之后的身份进宫的,哪里敢主动去和宫里的其他人来往?她不管任何时候,都记得自己的身份,所以一直提醒自己,不要以为自己现在名义上是公主就忘记自己当初是怎么进宫的。

挛鞮拓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似乎对于她急于帮漪君公主解释觉得很有意思,他打趣地说道:“看来这位漪君公主是一个好主子,手下的人如此维护她。”

刘漪君微笑了一下不做回答,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好了,反正也只是一个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人。不过她还是好奇地问道:“左贤王来中原多久了?为什么会来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