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夫人最后一次为我焙茶。亲自泡在茶园,亲手为我采摘制作了三千斤茶叶!她知道,别人摘的茶,焙的茶,我和天儿都喝不惯。而且,她们家的茶,千年一发芽。所以,她亲手为我制作这么点。”

老人呵呵一笑,道:“走的时候,她一生之中最后一个要求就是……若是我要死,等儿子回家了再死。一天只准喝一钱,得留些给儿子。那样,儿子回家还能喝到她作的茶......”

老人指了指连尘手中的茶杯:“今日我已经喝了一壶,你来,我又沏了一壶,已经超量了。所以明天,就不喝了,喝得多了,不行,她会生气。”

含笑,手指头往身后墙壁上指了指:“她在看着呢。”

连尘喉头滚动了一下,静静的看着眼前茶水,突然感觉,这茶水,就是爱情,就是亲情,竟然不忍喝。

他不知道这位老者将自己叫到这里来,目的是什么。

他现在,只想做一个合格的听众。为这份生死不变,历千年而常新的爱情,亲情,做一份见证,受一份熏陶。

两人都在沉默着,时间就这么悄悄流逝。

“你怎么不喝?”老人良久才问道。

“茶……如情,不忍喝。”连尘抬起头,轻声道。

“茶,如情,才要喝!”老人严肃的看着他:“此时不喝,不是不忍,乃是残忍!乃是亵渎!”

“是!”连尘浑身一颤,悚然醒悟!

“茶如人生。”老人静静道:“该喝的时候,就要喝!莫等茶水冷了,再喝,就没有那种滋味了。那时……就只有后悔。”

他深深地看进连尘眼中,问道:“你可明白了?”

连尘凝神沉思,良久,眼中露出一丝明悟,道:“我明白了!”

他顿时醒悟,老人借着这一杯茶,向他传授人生至理,天道感悟,与武道境界!而,要融进这种境界,却需要进入这个故事,感同身受。

然后在最后时刻,用这种突如其来绝对意想不到的方式,当头棒喝!让自己立地成佛一般,进行一次顿悟!

连尘不由心中升起敬重与钦佩之意,老人并没有用多么高深的修为,一切就如小桥流水,水到渠成。一开始接连三句话,让自己不知所云,困惑之际,于不经意之间,将自己引入顿悟,不费吹灰之力!

这种境界与手法,神乎其神。

见连尘明白,老人眼中露出欣慰之意。连尘端起茶杯,慢慢的喝了一口。茶水尚温,入口极好。

连尘只感觉一缕清流带着芳香从喉中流进咽喉,进入自己胃里,所过之处,竟然是一片熨帖。不由由衷的赞道:“好茶!尊夫人不愧是茶中圣手!”

老人顿时高兴起来,竟然有些骄傲,道:“她正是号称茶圣!”

声音里,踌躇满志,别人夸妻子的茶一句,似乎就已经是他终生最高成就,自豪至极!

“名副其实!”连尘发自由衷道:“若是您老舍得,小子倒想……”

“提也休提!”老人不满的道:“你想的倒美。”

虽然做出不满之色,但一股满意的骄傲却是再也掩饰不住。“可惜!”连尘顿足长叹。老人呵呵一笑,道:“今日要你前来,一来,你年轻,二来,你修为还算尚可,第三,你乃是有福之人,第四,便是看你顺眼。第五,便是成全于你一次。第六,就是......代我儿再饮一杯,也算了了夫人的心愿!”

连尘沉默,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你年纪轻轻,已经是入帝境修为。若是你的神魂能恢复,你的修为,还能突飞猛进!”老人眯着眼睛道,“这次意外,倒成就了你的福缘!”

连尘心中苦笑:您若是知道我为了这个受了多少苦……您就不觉得这是福缘了……

“我引你顿悟,也有除去你心中愧疚之意。这点,想来你已经明白。”老人静静地看着他:“你想要低调,你想要隐忍,你想要厚积薄发,那是你的事。但老夫只知道,凌家的未来,在你身上!”

连尘汗颜道:“您老言重了。”

“不言重!”老人神情冷凛的一笑:“所以,凌家的人,你该杀的时候,千万千万,不要手软!”

连尘一惊,霍然抬头,却迎面对上老人看透世情的双眸。“记住!”

老人沉沉道:“我知道,天儿的死,让你觉得有愧凌家。所以,凌家成了你的掣肘。如果你真的觉得有愧,你更应该将凌家打造成铁板一块。你,明白吗?!”

这几句话,老人虽然是说的自己家族,但却是说的寒凛冷酷,杀气凛然!

“我明白!可是……”连尘脸上有些挣扎。

“没有任何可是!”老人截断他:“有些人,纯属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凌家枝繁叶茂千万亿年,难免出现蛀虫,有些人眼高手低。这些人,杀之何惜?”

他冷冷的道:“或者你担心,你杀了他们之后,凌家有很多人会伤心,会对你起敌意……但我告诉你,你若不想让他们伤心,那你就要赔上凌家的前途与你自己的性命,甚至,整个凌家!”

连尘一凛:“我明白了!只是,我不过是个外人,怎......”

就见老者从怀里取出了一块令牌,递给了连尘。

连尘没有贸然接过令牌,看向老者,一脸困惑。

“接下,我再和你细说!当然,从你接下这枚令牌开始,你不再是连家人,不再是江湖浪子。从那以后,你便是我凌家的儿郎,是我凌昊宇的孙儿!”老人一脸郑重,眼中闪过一丝紧张。

连尘有些失神,甚是诧异,他不明白老人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即便他是凌天抚养长大,可毕竟没有凌家血脉。

老人身为凌家家主,自然是凌家主脉,若是他成为了对方孙儿,那无疑成了凌家未来家主候选人之一。

一个没有家族血脉的家主候选人,这在任何一个家族,都是不可能允许的。他不相信,老人不明白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