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夜晚,在女人们眼中,或许如同往日一样长,可在男人们的眼中,那就不一样了。

漫漫长夜,人多一点还好说,一旦一人孤独守夜,那时间可就有些难熬了。

那种滋味,周承平一个人已经忍受了二十余年。

以前是没有对比,漫长的夜晚再难忍受,咬咬牙,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不过数个时辰而已。但今年的除夕不一样,有项雨的陪同,与以前那种一个人的孤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仅是想一想以前守夜的感觉,就让周承平觉得难受。不明白,往昔的除夕守岁,他是怎么熬过去的。

时间过得飞快,午夜刚过,便至凌晨。

按照道理来讲,旧的一年已然过去,现在已经是新的一年。

可按照规矩来说,守岁却还得照旧,不到清晨鸡鸣时分,不得回房休息。

周承平已经为身边的茶壶换了数次热水了,喝茶不仅可以驱寒保暖,还能够提神醒脑,因此,不仅仅是他,就是项雨,也喝了不少,现在两人皆是精神抖擞,不见半分倦意。

在之前的数个时辰中,他和项羽也算是真的坦诚相见了,两人推心置腹的说了不少心里话,有些话说开了,哪怕难听,但还是让他们心中都觉得舒畅。

以至于两个人的心结,在数个时辰的谈天说地以后,就自然而然的解开了。

以前的那种貌合神离,在现在的项雨和周承平身上,根本就看不到一星半点,两人之间的关系,好像恢复到了初见之时的那种惺惺相惜。

抬头看了看天色,周承平脸上笑容渐展,他望了一眼项雨笑道:“项兄弟,现在已经到了凌晨,不如你就先去休憩吧,还有两个多时辰,我一个人在这里守着就可以了。等到天亮以后,我们就要着手对周承安进行最后的进攻,那个时候用的着你的地方实在是太多,所以你必须保持充沛的精力!”

项雨望向周承平,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实诚的说道:“承平你这就客气了,剩下的黑夜虽短,但无人做伴,还是很难熬,我在这里陪着你就是。以我如今的修为,就是七天七夜不吃不喝不休不眠,也无伤大雅,仅仅一个夜晚而已,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见项雨心意已诀,周承平也不好说什么,只好顺势岔开话题,聊起了一些天南地北的奇闻异事,氛围也算是融洽。

然而就在两人聊得兴起之时,一名周承平府上的小厮一路小跑而来,迅速的走到了周承平身边,在他耳畔低语了几句。

周承平闻言,眉头不由自主的蹙了起来,他挥了挥手,开口肃然说道:“既然有要是要禀报,就把人带过来吧!”

在那以后,周承平眼眸微微眯起,他望向项雨,有些肃然的道:“宫里的人,说有要事禀报。”

“哦?”闻言,项雨轻“哦”的一声,随后玩味的说道:“那不知道我可否要先行退下?”

没有迟疑的摇了摇头,周承平望向项雨,有些恼怒:“项兄弟,你我兄弟二人之间,非得说这些见外的话吗?我既然将事情告诉了你,就没有让你离开的打算,你就在这里乖乖待着吧!”

项雨笑而不语的沉默了下来,视线望向脚步声传来的地方。

如今已经是新的一年,算起来已经算是开春,这个时候宫中来人,难道是……?

没有继续多想,到底是什么事,等那人过来一说,便一清二楚,现在胡乱猜测,无疑是自找烦恼。

等到项雨看清楚被周承平手下小厮领进来的那名太监的模样的时候,明显便是一愣,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他没有想到这个从宫中出来的太监居然是他的老相识,童让。

他和童让,打过不止一次交道,第一次算是不欢而算,第二次在项雨的刻意经营之下,这根线,就算是埋下了。

这个世界很大,一个人一生要遇到的人很多,指不定那些你曾经遇到过的人某一天就会对你起到巨大的帮助,所以项雨一味对自己还算看得上眼的人都是广种善缘。

他不奢望,那些他种下了善缘的人日后都能够对他有所帮助,但至少会有一小部分收益会让他觉得是意外之喜。

童让看到项雨的时候,就要镇定的多了,不过他的神色还是有些惊讶。

虽然他知道项雨在周承平府上,却不曾想到项雨和周承平的关系竟然亲密到了这种程度,连守岁这样的事情,周承平也带上了项雨。

不过身为太监的童让,并没有多说什么,他也不曾过多的对项雨展露善意,他现在毕竟肩负着周世离交托给他的重要事情,肩上扛着大事,不将这件事办好,他提着的心总归是不好放下。

“奴才童让,参见大殿下!”童让对着周承平恭敬一礼,在周承平尚未发话之前,他始终保持着双膝跪地的姿势。

周承平点头挥手,让童让站了起来。

他打量着自己面前的童让,身上的皇威颇重,“童让,你深夜来到我府上,声称有要事禀报,到底是什么事情?”

童让拱了拱手,按照周世离交代给他的事情如实说道:“大殿下,皇宫之中如今已经危如累卵,城防军连同城卫军一起杀进了皇城,他们气势汹汹,对宫廷禁卫军下手之时,毫不留情,只怕是来者不善,而奴才,正是奉了皇主的命令前来将事情禀告给殿下,希望殿下能够做出妥善处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在项雨的面子上,在交代完之前的事情以后,他自作主张的加了一句话。

随后继续说道:“皇主让我讲消息禀报给殿下以后,就迅速返回,奴才这便告退!”

小太监童让极有深意的望了一眼项雨,然后匆忙转身,消失在了苍茫夜色之中。

至于周承平,这个时候则仍旧身处在莫大的震惊之中,尚未回过神来。

童让传递给他的信息无异于是一道能够撕开天穹的晴天霹雳,哪怕周承平的心境修为极好,也忍不住被劈的三荤五素,晕头转向。

如今新年以至,只要过了今夜,他就可以奋力的向皇主那个位置迈进一步,然而在如此关头,怎么会突然出现这样的事情。

而且,这件事情还涉及到了他掌控下的城卫军,这就像是老天爷和他开的一个巨大玩笑,让他心中难以置信。

倒是项雨仍旧是镇定自若,通过童让带来的消息他一瞬间就掌握了很多讯息。

面色凝重的望向周承平,项雨双目一凝,身侧那杯已经凉了的茶水被他毫不迟疑的端起,泼在了周承平脸上。

冬寒料峭,冷水顺着周承平的面颊下滑,当即让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寒颤,他终于从震惊之中回过了神,脸色虽然难看,但是已经恢复了思考的能力。

他没有追究项雨泼他一脸茶水的事情,直接开口有些急切的问道:“项兄弟,怎么办?我实在是没有想到周承安竟然还留有如此后手,城防军和城卫军现在联手杀进了皇宫,仅仅凭借宫廷禁卫军根本就不可能拦得住他们,而且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指不定他们已经将皇宫控制了起来,只怕是连父皇和母后,也都陷入到了周承安的掌控之中。周承安的行动,实在是太突兀了,当真是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完全打乱了我的节奏,让我从主动陷入到了被动之中。”

项雨闻言,伸出了一只手,按在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的周承平肩头。

他摇了摇头,示意周承平不可自乱阵脚,然后才开口道:“承平,你先别慌,这件事情我们需要从长计议,也许事情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糟糕。比如说你父皇已经醒来,而且面对周承安的谋逆,还可以从容不迫的安排人来通知你,这无疑说明了事情并不曾危急到你想象中那般田地。而且,之前那个小太监童让明显是话里有话,让你妥善处理,实在是值得深思!”

脸色阴沉似水的周承安点了点头,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现在事情明显到了千钧一发之际,他不能自乱阵脚,失了方寸,越是在这个时候,他就越需要保持冷静,这件事恐怕还真得他仔细琢磨琢磨。

两人都陷入了思索之中,空气中的氛围压抑的让人呼吸有些沉重。

许久以后,周承安才懊恼的抓了抓自己的脑袋,显得有些苍白为力,他看向项雨的目光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神采,“项兄弟,周承安这步棋走的实在是巧妙,如今我们已被将军,圣光城中十五万军队,十万都在他的手中,剩下的五万估摸着现在也都被他掌控,也就是说我现在就手上除了之前就已经握着的力量,根本就没有任何可用之兵,哪怕皇朝兵马大元帅薛武站在我这一边,可远水毕竟解不了近渴啊!”

沉重的点了点头,项雨脸上虽然平静如水,但暗地里肯定同样是波涛汹涌。

周承平说的很对,现在他们手里面根本就没有可战之兵。没有时间去调兵的他们,仅仅依靠手头上掌握着的那部分力量,尽管有项雨存在,也绝对不会是有三佛寺支撑的周承安的对手。

项雨不说话,周承平便继续开口说道:“项兄弟,不用琢磨了,童让不知情,兴许还以为父皇命他前来汇报的举动是因为这件事还存在转机,可我了解我那个父皇,在他心中,从来就没有存在过父子之情,他除了对那个女人从始至终真心实意,待我们,其实就如同对待传承他基业的工具一般。我,周承安,周承志,我们三兄弟之间不管闹的如何不可开交,他都不会理会,他理会的是他的圣光皇朝能不能继续繁荣强大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