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声不响,突然间出现在我们几人身边的,是个女人,一个年龄大约在三十岁左右的美艳少妇,身材匀称,中等个头,一袭漆黑色连衣裙,绣花黑布鞋。一张脸白皙俊俏,不过,此刻却面目紧绷,阴沉沉的,整张脸犹如挂着一层万年寒霜。少妇整个人在黑色裙袂映衬之下,看上去显得美艳冷冽,而且透着那么一股让人心底生寒的威压,一看就知道绝不是普通鬼魂。

由于少妇出现的过于突兀诡谲,加上浑身上下气场逼人,导致我心头一颤,差点没惊呼出声儿。

与此同时,张国振也是脸色一变,不过,他可能因为之前来过一次阴间,比我有经验,第一时间镇定下来,嘴里磕磕巴巴对少妇说:“孟、孟姐……您、您啥时候来的?咋、咋也不和俺们打声招呼呢?您、您看您把俺们吓的,嘿嘿,嘿嘿嘿嘿……”张国振笑的很难看。

女鬼这时在摆弄手里的生死薄,没有察觉到少妇的出现,听张国振这么说,忙抬头一看,也不知道看清来人没有,旋即“啊”地一惊叫声,小嫩手儿一哆嗦,生死薄翻滚着掉在了地上。

我这时看出来了,张国振和女鬼认识这冷艳少妇,听张国振那口气,好像和她还不算陌生,不过非常惧怕她。

这时,被张国振称作“孟姐”的冷艳少妇,眼神一动,首先看了一眼被女鬼掉在地上的生死薄,然后抬起冒着寒光的眼眸把我们挨个儿扫了一遍,最后,她把目光转到了张国振哪里,嘴唇微动,对张国振冷冷说道:“梁书生,怎么又是你?”

张国振闻言,冲少妇讪讪一笑,说:“孟姐,您记性真好,真的又是我……”

“废话!”少妇面无表情看着张国振,几乎无视着张国振的话,又问道:“你这次来,是来找我家梦儿的吗?”

张国振闻言,像个小孩子似的,把头点的像小鸡仔叨米,对少妇说:“是呀是呀,我在阳间想梦儿想的不行,天天想夜夜想,想的实在受不住了,就、就偷偷跑找她了。”

听张国振这么说,我再次用如滔滔江河般敬佩地目光看了他一眼,他上高中时被他妹戏称为“谎话大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少妇听张国振这么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也不知道听出是假话没有,不过那冷冽笑意有些让人心里发毛。接着,少妇不再理会张国振,把目光缓缓转向了我,像头黑色梦魇似的,我当下和她一对眼神儿,感觉那眼神里似乎喷着寒气,一眼看下去,顿时后背刷凉,导致我不敢再和她对眼神儿。

少妇游离着目光,上下打量我几眼之后,又是一个让人发寒的冷笑,旋即开口说道:“哟,太一神嫡传弟子,身份不一般呐,敢问小哥儿,来我们阴间所谓何事呢?”

少妇这话一出口,我顿时一哆嗦,心说,她叫我什么,小哥?不是,前面那个,“太一神嫡传弟子”?她是在说我吗?太初倒是教了我一些步法,但是我也称不上是他的弟子呀,再说了,这黑裙娘们咋知道我和太一神有关系呢?

我没说话,睁大了眼睛,震惊地盯着她。

少妇再次冷冷对我说道:“别这么看着我,别以为你是太一神的弟子,我就不敢动你,你小子伙同梁书生诱骗我家梦儿帮你查人,别以为我不知道,哼!”少妇冷哼一声之后,话锋一转:“你查一个也就罢了,一而再、再而三,你查起来没完了是不是,知不知道这是在泄漏天机?这是逆天大罪,被别人知道不光是你们,梦儿也会被牵连的!”

“真的吗?”我看了少妇一眼,没底气地问了一句。

“我有必要骗你吗?”少妇声音提高了一些,似乎对我的质疑很不满。

我听少妇这么说,带着歉意朝女鬼看了一眼。女鬼这时非常老实,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低着头一动不动,就连在地上的生死薄也不敢去捡。

就在这时,我怀里的柔儿说话了,口气极其不善,她叫道:“老巫婆,你谁你呀,你有什么资格数落别人,也不看看你自己,不吭不响站别人身后,很没礼貌你知不知道!”

少妇闻言,把目光由我转向了我怀里的柔儿,柔儿气呼呼和她瞪起了眼。

我知道柔儿这时和少妇针锋相对,是在维护我,心里很感激,但她这么做只能让矛盾激化,我刚要开口劝阻,就在这时,少妇眼里寒光一闪,看着柔儿阴森森说道:“一只小狐狸?你一个畜生竟敢跑到我们阴间来撒野,真放肆。”

柔儿有点天不怕地不怕的任性,我轻轻扯了她一把,不想她和少妇起冲突,不过,我没能拦住她,她随后冷哼一声,不服气道:“怎么样,阴间又不是你家的,我凭什么不能来!”

少妇闻言,睨了柔儿一眼,说道:“牙尖嘴利。”说着,少妇把我们挨个又看了一遍,似笑非笑道:“如果你们真的这么喜欢来阴间胡闹,那好吧,都留在这里,老婆子我让你们闹个够,桀桀桀桀……”

少妇说完,嘴里传出一串怪诞的笑声,听得我们几个毛骨悚然,与此同时,我忽然发现四下里涌出一股寒气,打四面八方向我们快速扑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像透明的雾气般包围在了我们周身。

下一秒,我发现自己的身体不能动弹了,任凭自己如何支配,就是不听使唤,除了眼睛珠子,连脖子都不能再动,心里顿时大骇,惊悚地看着眼前的少妇。

少妇笑声落毕之后,她再次挨个儿扫了我们一眼,说道:“怎么样,知道厉害了吧?你们这几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后生,竟敢来我的地盘上撒野,就罚你们忘川河里受苦一百年吧。”

我一听这话,脑袋上的青筋都崩了起来,一百年那是个什么概念,恐怕我们在阳间的肉身骨头渣儿都化没了,等于说直接判了我们死刑,即便一百年后从忘川河里出来了,那也成了条孤魂野鬼。

我试着动了动嘴唇,感觉自己还能发出声音,刚要说话。

就在这时,柔儿不服气地叫道:“老巫婆,你放开我,偷袭别人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放开我!”

少妇闻言,眼神一低,看了柔儿一眼,喝了一声:“闭嘴!”

之后,我再也听不到柔儿的声音,因为身子不能动,也看不到她现在的状况,估计连说话也被禁止了。

就在这时,张国振说话了:“孟姐,您这是干啥呀,您老别生气,这事儿都是赖我,是我骗梦儿帮他们查人的,要不这样儿吧,你让这俩不懂事儿小屁孩儿滚蛋,我留下来,您愿意咋惩罚我惩罚我,我绝无怨言。”

“桀桀桀桀……”

少妇闻言再次传出怪诞的冷笑,眼神不屑地看着张国振,说道“梁书生,你真可以呀,明白知道我会顾及梦儿的感受,舍不得对你下手,你居然还道貌岸然地这么说,你这算不算……人不要脸,树不要皮,天下无敌了呢?”

听少妇这么说,我突然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感觉挺无语的,这少妇喊张国振什么“梁书生”也就罢了,还能整出什么不要脸天下无敌,看不出这少妇还挺童趣的。

这时,张国振毫不在意地一个嘿嘿傻笑,说道:“孟姐,几年不见,您不但愈发漂亮了,而且人也幽默了很多哦!”

少妇冷冷瞪了他一眼,喝道:“少给我耍贫嘴,今天你们想要离开这里,我给你们有两条路……”

“哪两条路?“张国振问道。

少妇再次扫了我们几个一眼,说道:“第一,我抹去你们这次在阴间的记忆……”

“那不行……”张国振闻言,没等少妇说完,立刻打断了她:“我好不容易来阴间见梦儿一次,您把我记忆抹去了,那我岂不是白来了么。”

少妇闻言,斜了张国振一眼:“那就选择第二条路,你一个人选就行了……”

“啥、啥路?”听张国振的语气,心里显然没底,我这时也没底,因为按照一般套路来讲,选择第二条路要比选第一条路付出的代价更大。

少妇说道:“这条路只有你一个人能选,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把你们都放了。”

“啥、啥路,您、您老就直说吧,别着这么吊着我,我心里害怕。”张国振颤着声音说道,不过,我能听出来,他这时说害怕一半儿都是装出来的,他可能非常了解少妇的脾气,也或者他知道少妇不会真把他怎么样,只是在试探他,或者是在吓唬他。

就听少妇冷冷说道:“你现在就回到阳间,自杀,然后赶来驿站,和梦儿成亲。”

呃……

少妇说出这话之后,我们几个,包括女鬼在内,同时一窒。

“孟姐,您这话是不是真的……”

“不要……”张国振话没说完,女鬼大叫一声,直接给少妇跪下,抱住了少妇的一条腿,她显然没被少妇定身。

女鬼摇着少妇的大腿,哀求道:“师傅,我不要相公自杀,相公寿命还很长呢,我不要他早死,你饶了他吧,我情愿在这里等他,我情愿……”说着,眼泪夺眶而出,流满了脸颊。仔细想想女鬼的处境,爱的这么艰难,都让人心里替她难过。

与此同时,我心头一动,师傅,女鬼竟然叫这冷艳少妇师傅,之前张国振说她师傅是孟婆,难道这冷艳少妇就是孟婆?张国振喊她“孟姐”……错不了了,我靠,之前我还以为她是这女鬼的姐姐呢,原来这就是传说的孟婆,太出人意料了。

这时,少妇的脸色顿时温和下来,弯下身子把女鬼从地上拉了起来,溺爱地摸了摸女鬼的头,语重心长地说:“梦儿,你咋这么傻呢,这个男人就这么值得你等吗?你等了两千年了,值得吗?”

少妇这话一口,让在场每个人心里都为之一酸。

这时,我突然发现自己的身子能动了,第一时间抱紧了柔儿,我怕她再去触碰孟婆的逆鳞。

柔儿可能因为刚才吃了亏,也或者又被女鬼的执着感动了,并没有像我担心的那样,安静地拱我怀里一声不吭。

这时,张国振也被情绪感染了,眼睛里含着雾水,声音沙哑道:“梦儿,等我把前世的债还完以后,一定自……”

张国振自杀的“杀”字还没说出口,孟婆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又扫了我和柔儿一眼,冷冷说道:“都给我滚,再要我看到你们,谁也别想走!”说完,拉上女鬼转身就走。

女鬼被孟婆拉的跌跌撞撞,回头朝张国振不舍地喊了一声:“相公……”已然泪流满面。

“梦儿……”张国振也忍不住撕心裂肺叫了一声。

张国振想追过去,我赶忙拉住了他,如果真给他追过去,再把孟婆惹毛了,恐怕我们谁也走不了了。

孟婆走的速度很快,女鬼被她拉的踉踉跄跄,却不停在回头,不停带着哭腔喊着:“相公,我会等你的,我会一直等你的,奈何桥头,不见不散……”

张国振闻言,已然老泪纵横,哆嗦着嘴唇,同样挣扎着、哭喊着:“奈何桥头,不见不散,谁若九十三岁死,奈何桥头等三年,我们誓言,我记得,我一直都记得,梦儿……”

看到此情此景,我的鼻子也酸了,忍不住抬起一只手在脸上抹了几下,此刻的柔儿,早已潸然泪下,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