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柔愤然,惊怒直指她最后一丝清明:“你为何容不下他?”

楚慕雅如同寒风中一缕残碎的蒲公英,脆弱得就像随时会被吹散一般:“别问了,秦夫人,我求你,别问了。”

阮瑞云推门而入,后面还伴随秦风的无力阻挡,惊道:“秦夫人,你在此做什么?”

戚柔顿时有些明朗,怔怔地看了二人,惊道:“是太后?”

阮瑞云脸色阴沉地掀开被子查看她的情况,冷冷道:“秦夫人若是够聪明,今日之事就当什么都没有看见!”

脱下裤子,里头的血迹更是惨不忍睹,戚柔抖着身子后退,捂了秦风的眼睛。

小希和游夏忙得焦头烂额。戚柔忽而将秦风交给小希,怀中摸出匕首,从后背抵住阮瑞云:“我不管你们太后有何目的,今日若是楚妃娘娘有任何不测,你就准备去给她陪葬!”

阮瑞云有些心惊,随即冷笑道:“秦夫人是要与太后作对吗?”

阵阵无底的呻吟将楚慕雅生命一点点耗尽,戚柔匕首抵近她脖子一些:“我虽不及太后权倾天下,也曾经随王爷在战场出生入死,杀伐狠绝从不在话下,你是不是也想尝试与我作对的下场?”

阮瑞云冷笑:“一个被儿媳压制得在王府几乎无立足之地的威王王妃,奴婢倒想知道,你有什么能耐能与太后抗衡。”

“你很快就会知道。”

阮瑞云不明所以,却见她捉了她手,匕首只在指间轻轻晃动,一截小指便应声而落,楚慕雅已近昏厥,阮瑞云一阵压抑的哀嚎,竟将秦风逼得“哇”地哭了出声。

戚柔厉声喝向吓傻了的小希:“捂住他的嘴!”

她对秦风向来和蔼,如此疾言厉色还是第一次,秦风吓了一跳,竟生生将哭声忍了回去,颤抖着身子后退,被游夏半抱着。

一向柔善可欺的戚柔竟也会有如此狠绝之时,这让阮瑞云措手不及,半截手指已经没了,大汗淋漓地怒视于她。十指连心,剧痛无比,却不敢尖叫出声,生怕引来旁人。戚柔命令的口吻凌绝道:“救活楚妃。”

阮瑞云懂得医术,那碗堕胎药便是她亲手调制。纤纤手指亲手扼杀了尚未能出世的婴儿,一根手指的代价未免太过便宜了她。

她只得小心翼翼替楚慕雅诊治,随身携带的药丸喂了几粒在她口中,出血也渐渐少了些。约莫半个时辰过去,感觉像半个世纪一样漫长,所有人的性命都悬于阮瑞云之手,而阮瑞云的性命却悬于戚柔之手。

其实她是奉命来看楚慕雅死了没有,顺便找出玲珑月的下落,回去之后好向太后复命,偏偏她来的时候没有想到戚柔也在,于是要命变成了救命。

她松了口气,捂住手指的伤口看向戚柔:“楚妃的命保住了。”

戚柔探得她的呼吸,不由得心定下来一些,道:“有劳姑姑了,再请姑姑开个方子,好让楚妃娘娘将养身子。”

本以为此事到此为止,接下来便由得楚慕雅自生自灭,想不到戚柔精明至此,竟还逼得她写下药方。她颤抖着手去提笔,戚柔又道:“写仔细些,我会找人一一查实药方的可信度,若有半点不妥,我必让你付出代价。”

她只好在她逼迫之下写下药方。之后戚柔将其一掌劈晕,在游夏的帮助下把她捆了,丢进柴房,并吩咐道:“好生看着她,顺便清理你们身上的血渍,还有,帮我照看风儿,我去向太医院查证,看着药方是否可用。”

游夏含泪道:“多谢秦夫人,若不是你,恐怕我们今日……”她不敢想象,若是楚慕雅今日死了,心狠手辣的阮瑞云会如何将过错推到她们身上。

小希看着楚慕雅,忧心道:“公主流了这么多血,她真的没事了吗?为什么她脸色看起来如此惨白?秦夫人,您看……”

“小产非同小可,”戚柔道,“你们好生照看楚妃娘娘,我去去就回。”

没多久后,戚柔带着药回来,对她们道:“这些日子你们辛苦些,拿着方子去御药房找老万给你们抓药,记住,只能找老万,从抓药到煎药,你们全部要亲历亲为,不可让任何人插手,明白了吗?”

小希和游夏郑重点头:“明白。”

而后拿着药方想了一想,道:“不行,这药方我要妥善保存着,上面有阮瑞云亲笔,将来若是有什么意外,到时也可用此药方来指证太后。这样吧,我把药方给你们抄一遍!”

然后用水将阮瑞云浇醒,水冰凉刺骨,阮瑞云瞬间清醒,见她凌厉碜人,以为她要杀人灭口,不由得胆战心惊往后个挪动。

戚柔拿着药方,凌厉道:“这张药方上面是你的亲笔字迹,回去告诉太后,若她再有任何对楚妃不利的动作,小心我拿着这份证据告到陛下面前,到时虽然不能保证能扳倒太后,至少也要让她从此一蹶不振,在秦氏一族面前彻底抬不起头来。当然,在那之前我不能保证太后为了自保还能不能留你在身边,你自己好自为之!”

阮瑞云紧紧握着受伤的手指,又冷又痛,不停地打着抖,一声声地应着:“奴婢明白,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小希与游夏面面相觑,这才将她放回祺祥宫。

此时的楚慕雅如历经一场大难,头发散乱地铺陈在床头,脸色惨白得如同鬼魅,还时不时地在被子里发抖。

宇文霖灵位一事彻底激怒了高僖,这几天大家都心知肚明,楚妃侍宠而娇得罪了陛下,正在失宠之中。

有一日青女给萧累玉装扮时,忽而道:“楚妃即便是被陛下斥责失了宠,也不该仗着自己有特权,竟连每日请安都不来,姐姐,你人也太好了,太由着她了,小心将来她侍宠而娇,更是不把姐姐放在眼里呢!”

萧累玉看了看镜中的妆容,由着她折腾,笑道:“楚妃不是那样的人,这段时间陛下和楚妃闹了矛盾,两人心情都不大好,想必也不大愿意出门,就由她去吧!”

青女不屑道:“前些日子楚妃还一心讨好太后,为了照顾太后衣不解带的,现在失了宠,竟连太后都不搭理她,真是可怜。”

一只赤金镶宝石合和簪在头上对比,萧累玉摇了摇头,道:“青女,陛下为了楚妃已经很烦恼了,你不要口口声声总和她过不去,她又没有得罪你!”

青女遂放下簪子,取了一对海棠花步摇左右比照,并瘪嘴道:“就算她没有得罪我,我也不喜欢她,任何跟我争宠的女人我都不喜欢,看着她们在陛下身边晃来晃去的就讨厌,将来我都要一一铲除了去,省得看着心烦!”

萧累玉又看了看花钿,修长手指一排排划将过去,嗔道,:“又开始胡言乱语,你忘了沈芣苢了?陛下不喜欢善妒之人,你这话若是让陛下听见了,以后还要不要承宠?”

说到承宠,青女不由得脸色一红,顿时闭口道:“好吧,不说就不说。姐姐是贤后,楚妃如今正在病中,姐姐要不要去看看她?”

挑好的花钿遂又放下,满意而又疑惑地笑道:“不是说不喜欢楚妃吗?为什么又要去看她?”

将首饰挑选得差不多,青女一脸快意道:“我想看看那个一向得意的楚妃悲苦失落的样子,看看她是不是真病。”

比对了一双红榴石耳环后,复又放下,挑拣了一对并不显眼的白金叶子耳环,看着还算满意,便由青女给她戴上。萧累玉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就不要去了,我去就可。”

青女嘟囔地撅起嘴:“姐姐……”

她笑得动人,又拉着妹妹的手给她装扮起来。

午后,萧累玉来到锦宸殿,看见楚妃没有血色的惨白也是吓了一跳,她唤来小希,厉声道:“怎么回事?前些日子楚妃还好好的,怎么突然病成这个样子?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小希垂泪着下跪道:“娘娘恕罪,我家公主她……”又不能将其小产一事说出,只好胡乱编了个理由,道,“公主本来只是偶感风寒,岂料这天气时冷时热,这才病势缠绵。”

萧累玉不忍地看着昏睡的她,摇了摇头,起身道:“楚妃向来身子弱些,加之去年小产伤身还未痊愈,本该多注意保养。”顿了顿,恍然大悟道,“前些日子太后和倩公主同时病倒,难道是因为楚妃照顾她们时而感染的风寒?”

此时也没有更好的解释,小希只好点头:“是。”

萧累玉叹道:“楚妃一片孝心,却不曾打动太后,本宫实在是看着心疼。只是她病成这样,应该叫个太医来看看……”

“已经叫过了!”素琴赶紧道,并指着一旁的药碗,“娘娘刚刚服下药,皇后来之前,才睡下没多久。”

萧累玉点头,又问:“陛下来看过了吗?”

小希又是哽咽摇头:“那日公主见罪于陛下,已经十几日了,陛下从来没有来过。”

萧累玉不由得红了眼睛,不忍道:“知道了,好生照顾楚妃,这些补品待她身子好些后给她适量进补,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还需好好养着才是。”

小希动容道:“多谢皇后娘娘关怀!”

萧累玉怆然道:“谢什么,本宫身为后宫之主,关心宫中诸位姐妹也属正常。你们小心伺候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