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僖冷面将她喝退:“识相的给我出去!”又向高俨,“你若是个男人,今日就与我打一场,将昔日恩怨一次了断!”

高俨冷笑:“什么恩怨?是关于庄姝还是楚慕雅?”

高僖眼角抽动:“不管为了谁,今日我定取你性命!”

高俨满不在乎地一笑,淡定将美人递来的酒一饮而尽,继而将杯子往地上狠狠一砸。杯裂声响,几个人纷纷从内室手持兵器奔出。“要杀我,先打败他们再说!”

寒剑出鞘,光芒如霜。剑饮血饮得欢,没多时,几个人已全部成为高僖剑下亡魂。

眼见一个如玉少年未几便将几人斩杀干净,那几个女子已经吓得脸色惨白,纷纷从高俨怀中挣脱,躲避至房中角落,尖叫无状。

勾魂摄魄的阴翳笑容若隐若现:“我还道你手下有多厉害的人呢,竟和你一样无用!”

受此一激,高俨扔下手中杯子,拔出桌底下暗藏的宝剑朝他刺来。然高僖剑法精绝,只轻轻挽了个剑花,与他宝剑相撞,高俨便感觉手上酸麻。短短几招,已将他逼得没有退路。

早就听闻高僖武功高强,力大无比,今日始初次对决,他这才意识到那些人说他骁勇并非奉承之语。

他看着手中已经变形的宝剑,眼底仍然是狠戾之气:“高僖,你已经是皇帝了,竟还对我穷追不舍,别忘了,我们可是异母同宗的亲兄弟!”

高僖眼底赤红:“皇室中从来没有所谓兄弟,我更没有你这样的兄弟!”

一剑将桌子劈为两半,高俨勉力抵挡了几招,渐渐不支,在他强势压迫之下,被剑架着的身躯渐渐被逼得跪了下来。他仰视于他,愤愤道:“如果父皇看到你残杀自己的手足,一定会后悔将皇位传给你!”

高僖冷笑:“那就由你去向父皇求他下辈子把皇位传给你吧!”

剑柄劈落,高俨口涌鲜血,狼狈滚至一旁。凌厉剑光转瞬即至,高俨目中一阵骇然,闭眼等待死亡降落。

然高僖举剑时,动作蓦然停住。地上杂乱的碎渣晃动个不停,脚下站立不稳,待反应过来时,已是地动山摇。

魏坤在下面听得打斗声,本来一脸平静,忽而看到桌上那些达官贵人留下的珍珠一颗颗滚向地下,顿时有不祥预感,大叫:“陛下,危险,快出来!”

然高僖意在取高俨性命,听得这声叫唤并不收手,而是晃动身躯朝他砍去。

一根从天而降的横梁挡了他的去路,顿时又是轰轰烈烈的倒塌声,高僖站立不支,湮没在废墟之中。

魏坤等人将他挖出来时,他已是头破血流,厉声问道:“高俨呢?有没有看到他?”

魏坤急道:“陛下,您受伤了,臣等只顾救您,没有注意到其他。陛下,地震了!”

他这才注意到周围仓皇而逃的人群,以及各处倒塌的一片惨烈。哀嚎遍野,恸哭震天,他厉声道:“济州太守陈疾何在?”

陈公子早已去找了父亲陈疾前来,他一边系好腰带一边匆忙赶来,携子一起朝他急急下跪:“微臣不知陛下驾临,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高僖厉声道:“废话少说,先救灾民!”

突如其来的地震,夺去了数千人性命,却让高俨在此中觅得一线生机。

好在在这之前,梁王及永昌公主已经在齐国将士的护送下平安离开齐国,否则,他们出了任何损伤,可不是一句天灾就能说得过去的。

高僖扶着鲜血直流的额角,阵阵不忿让他心烦意乱。然而他不知道,有人正发了狂地寻他而来。

在进入济州边境之前,那些断裂的山路已经证实了之前的猜测。楚慕雅看着触目惊心的地貌,心里的担忧又多了一层,对秦朗道:“我们要快些赶路才行!”

秦朗看着后面马车拉的粮食,忧道:“地震之后,山路变得更加崎岖难行,这些马车怕是过不去了,要人为搬动才行。”

楚慕雅道:“那就叫人搬,我们先到城内找到济州太守,叫他带人来接应才好!”

秦朗点头赞同道:“说得是。”又对身后那个为首的文官道,“你先让将士们慢慢搬,我和娘娘到济州城内叫人来接应你们!”

二人带了几个将士一路飞驰,一路上境况越来越惨不忍睹。她想着小玄可能就身在其中,离济州城越近就越不安,一颗心悬得老高就不曾放下。

“救……救命!”

一阵微弱的声音从废墟中船来。楚慕雅听得声音,赶紧掉转马头,见几人被从山顶滚落的石头压住,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立时下马来,并对秦朗几人道:“快点救人!”

好不容易将大石搬开,楚慕雅娇嫩双手已经磨破。她又放下几个将士照顾受伤百姓,继续向城内奔去。

本来从前是极其害怕这些死尸的,但见得多了却未见得害怕,只觉惨烈无比,同时一阵阵心酸袭遍全身。

她顾不上脏乱,听见有人呼救就上前营救。名贵的蜀绣看着华美,但并不耐穿,没多久一身衣服已经磨烂,一位妇女见她背上已隐隐可见玉色肌肤,忙脱了自身衣服交给她:“娘娘,民妇这件衣服虽然破烂,但还可勉强避体,还请娘娘不要嫌弃!”

楚慕雅摸了摸已经破损的后背,毫不嫌弃地接过,感动道:“谢谢夫人!”

找了一整天,没有找到高僖的身影,她也光顾着救人,忘了此次前来的目的。膝盖不小心摔了一跤已经磨破,秦朗不忍道:“娘娘还是保重自己身体吧,若出了什么闪失,陛下会怪我保护不周的!”

楚慕雅心不在焉道:“还没找到陛下吗?”

秦朗摇头:“济州这么大,要找个人谈何容易,不过没消息正是好消息,说不定陛下也忙着救人,所以才没有注意到你也来了。”

楚慕雅忧心忡忡:“但愿如此吧。”

秦朗同样一身的脏乱,和翩翩公子的形象已截然不同。他道:“后面将士已经到了一部分,先扎起了几个军用营帐。天气凉,娘娘你先去休息一下,明日再找吧!”

楚慕雅也觉得疲累无比,点头道:“也好。如果有陛下的消息,记得叫醒我!”

躺了半日,闭上眼睛就是一片惨烈,孩子的哭声、妇孺的哀嚎、残肢断体……感觉那些人就在身边,虽然疲累,却是怎么都睡不着,索性爬了起来。

已是深夜,仍有人不停在忙,那些受伤的难民源源不断送来,但是帐篷有限,大多数人都是席地而眠。冬日寒冷,为了驱寒,大多几个人围着一个火堆,然后互相包扎伤口。

然而更多的是抱着死去的亲人恸哭,或者守着一堆废墟木然等候的场景。突如其来的灾难让济州没有一点准备,一昔之间将原本还算繁华的城市彻底颠覆。

“什么人?”秦朗一声断喝,打断了她的抽噎,她擦干眼泪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秦朗晃了晃神:“看到两个黑影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楚慕雅仰头看着满天繁星:“是不是那些死者舍不得人间的繁华回来看看?以前我最怕鬼了,可是当一个人失去亲人之后,却盼着能见鬼一回,哪怕一回也好。”

她手在怀中摸索着,忽而一惊:“我的玉佩呢?”

“什么玉佩?”

“就是那块半月状的,是我来齐国时我爹给我的!”

走了没几步,秦朗捡起玲珑月,拎着璎珞在空中晃了晃:“是不是这个?”

几个趁夜色准备发射暗器的黑衣人被玲珑月怔住,因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却又不敢贸然动手,怔怔道:“那是玲珑月吗?怎么会在此女手中?”

一人道:“我们奉卫夫人之命来济州搅局,可是先皇后在时我们曾有过誓言,见玲珑月如见皇后,终生不得违背,现在怎么办?”

一人收了暗器,道:“在没有弄清楚这个女子身份指掐,我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先回遂城,将此事禀明卫夫人再说吧!”

这一夜几乎没什么人能睡着。

连续几天几夜,尽管在紧张的救援过程中筋疲力尽,然而一旦见到活口从废墟中抬出,却是无比庆幸之事。

天还没亮,楚慕雅便帮着几个士兵熬粥,熬完再一一分发给灾民。秦朗急匆匆赶过来道:“找到陛下了,陛下正在城西那边赈灾!”

楚慕雅大喜,顿时端着粥就走,那位灾民手都伸了出来,却见她不把粥递给自己,一片茫然。跑了几步,楚慕雅又折回,将粥递给他道:“对不起啊,快趁热吃!”

秦朗笑道:“这几日楚妃娘娘亲赴灾区救援,凡事亲历亲为的美名远播,估计回到京城之后,那些曾经弹劾过你的老臣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楚慕雅笑道:“是么?我还以为他们会说‘看吧,我就说楚妃是个妖物,大齐建国以来都没有地震,她刚封楚妃没多久就地震了,这就是天意啊!’云云,你说呢?”

秦朗笑道:“那些个昏庸的臣子,就喜欢把天灾什么的乱给人扣帽子,东汉时期地震频繁,也没听说出过什么出名的美人,这些人力不可为之事,若是靠一个美人就能引起天崩地裂,那打仗也就没什么必要了,只要找术士算上一把,算哪些美人能倾国倾城,就把她们送到敌国去,那就大获全胜了。”

楚慕雅不置可否:“那可不是,当年西施就是这样,虽然不至于引起天崩地裂,好歹也亡了吴国,这就是倾国倾城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