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慕雅可谓思虑周全,虽然不大擅长朝政勾心斗角,却能一句话点中要害,不得不说其天赋异禀。

因为她明白,萧金一旦协理监国,手中权柄在握,后宫对萧累玉的幽禁也就到此为止了。秦太后眼下也无他法,虽然并不情愿放出萧累玉,但毕竟相对于右相郭糜而言,萧金的忠诚度更高些。

“姐姐终于出来了,”青女搀扶着萧累玉,笑道,“姐姐不知道,那个沈芣苢掌权的这段时间,气焰简直不要太嚣张,后宫都被她弄得乌烟瘴气的!她常常公报私仇,又极其注重自己的威势,弄得后宫人心惶惶。不过虽然有太后的提携,她终究还是烂泥扶不上墙,这段时间玩弄权术,导致在后宫失尽人心。现在朝政之事,太后也不得不需要父亲的帮助,这才着急解了姐姐的禁。姐姐,你可要好好惩治那个沈芣苢!”

萧累玉只是淡然一笑:“以她的性格,失尽人心是意料之中的事。用不着我来惩治她,她终将自食其果,你且看着就是。”

“皇后娘娘!”楚慕雅顾不得外面的拦阻,扯着嗓子喊道,“皇后娘娘,臣妾有要事相求!”

青女微微不屑:“这个楚慕雅倒是勤谨,现在肯定是来求姐姐替她出昨天被沈芣苢欺负的恶气。”

萧累玉止住了她,来到宫外,见她火急火燎的,奇道:“楚妃妹妹,怎么啦?”

楚慕雅甚至来不及梳妆,不施半点粉黛,素面朝天,听她解了禁就匆匆赶来,急急道:“求皇后娘娘准许臣妾出宫!”

萧累玉不解:“出宫做什么?”

楚慕雅眼圈微红:“济州地震,陛下身陷囹圄,生死下落不明,希望皇后娘娘准许臣妾可以前往!”

萧累玉不解:“不是说是东南方向吗?既然还未确定地震震源,自然也可能是其他地方,不一定是济州,妹妹你别急,起来慢慢说……”

楚慕雅不起,坚定道:“请皇后娘娘准许!”

萧累玉愕然,定了定神,眼中是明了的攸然,问道:“如果真的是济州出了事,那里现在很危险,你确定要去吗?”

楚慕雅坚定点头:“非去不可。”

青女忍不住插了句口:“姐姐虽然解了幽禁,那也是因为父亲的缘故,可是太后和沈芣苢还没有解你的禁,你这样贸然出宫,姐姐就算答应了你,却又如何向太后那边交代?”

楚慕雅不管不顾:“我不在乎太后如何处置我,在那之前,我守在宫里无比煎熬,甚至连死都不如,与其如此,倒不如违反宫规,请皇后娘娘成全!”

萧累玉抿唇,从袖中掏出令牌:“那就去吧。”

那是她的纵容,也是她对高僖深沉的爱。

楚慕雅满眼泪水地接过令牌,萧累玉顺势握了她的手,力道慢慢加大,无比地郑重:“照顾好陛下,你们都要平安归来。”

寒霜降至,空气中的凛冽之气越来越甚,加之阵雨时不时地下,千里奔波的日子便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中进行着。

通常这个季节阳光极少,到处是灰蒙蒙而又压抑的寒冷,若是有幸能“得见天日”,那也一定是经历过更加寒冷的霜降。

两日前,济州地动山摇,如今已是断壁残桓,尸殍遍地。自地震以来,高僖已经两天两夜不曾合眼,除了组织当地太守陈疾赈灾外,还不忘搜寻高俨下落。

高僖额头尚留有被砸伤的痕迹,因医官有限,他也来不及包扎。他唤来魏坤:“可有找到高俨下落?”

魏坤摇头:“群芳阁整个塌了下来,现在还没能将里面的人挖出。不过群芳阁屋顶是琉璃瓦片,墙壁也大多为花岗岩,砸下来估计下面的人没多少生机。”

“朕不是活口吗?”高僖愤然,“既然朕能从里头死里逃生爬出来,那高俨未必不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况且下面还压着不少平民百姓!吩咐下去,里面的人一个都要扒出来,无论生死。”

两日前济州就下了一场寒雨。那大概还是今年第一场象征着冬日悄然来临的大雨。

寒冷丝毫没有影响济州城内贵公子们青楼买笑、红粉追欢的兴致,那时的群芳阁内尚是一片旖旎春光,暖意沁脾。

高僖第一次涉足风尘之所,虽然在宫里见惯了各种各样的女人,到底还是没有青楼中女子们的妖艳大胆。

只是,年轻气盛的他见到那些酥胸坟起,妩媚惑人的妖艳女子,并不如其他年轻人那般新鲜好奇,而是似看到了各色各样奇形怪状的青菜萝卜一般,连脸皮都不曾抬一下。

他吩咐了几位将士在群芳阁外把守,只带魏坤和两个副将携了宝剑进去。那些个殷勤的老鸨及姑娘见到这么一个美男驾临,随身又是玉佩又是宝剑,就连剑鞘外都镶着名贵异常的红绿宝石,顿时黏腻过来:“这位公子好生俊俏,是第一次来吧?我们这的姑娘都是极好的,快里面请里面请!”

他嫌恶着将那些满身胭脂气的女子推开,目光锁定于阁楼上一笑声宴宴的包间。那些女人还要凑将过去,被魏坤等人拔箭抵住:“想要命的,就离我家公子远些。”

老鸨将手搭在他肩上,不屑道:“哟,来了我们这群芳阁就是图个乐子,这位将军不要拘束嘛,你喜欢什么样的,有什么特殊嗜好,我通通给你找来!”

魏坤一脸肃容,瞪得老鸨渐渐不安,顿时知趣地将手移开。这时一个小厮惊慌失措道:“老……老板,群芳阁外被士兵包围了!”

老鸨大惊失色,顿时陪笑道:“这位将军,我们可都是做的正经生意啊,这些姑娘都是自愿的,绝对没有……”

“少罗嗦,”魏坤喝道,“叫所有人给我出去!”

“将军……”

“再废话,小心我剑下无情!”魏坤中气十足,愣是喝得她没敢再吐半个字。

老鸨战战兢兢得令而去,在那些达官贵人的咒骂中厚着脸皮一一赔罪逐客。一个貌似是世家公子的人大约是喝醉了酒,不忿地走到魏坤身边,拍了他的肩膀,不忿道:“你是什么人?敢来此坏本公子的好事?”

魏坤冷不防抓了他拍肩膀的手,一个过肩摔将他摔得苦不堪言,老鸨顿时惊道:“哎呀,不得了了,这可是陈太守的公子……”

那位陈公子的几个随行家丁正要扑上来,魏坤轻掀衣襟,里面一块御赐金牌晃了他的视线,他顿时酒醒了一半,怔怔地看着他不敢还手,并嗫嚅着吩咐那些随从:“你们通通退下,别过来!”

济州向来以陈疾为一把手,他的儿子自然是这片地方的王法,还没有人能将他吓成这样,那些随行之人纷纷后退,陈公子更是惊惶:“将军饶命,我这就叫他们通通离去,将军饶命,饶命!”

魏坤黑着一张国字脸,厉声喝道:“还不快滚!”

老鸨两边都不敢得罪,一个是当地小霸王,一个是黑面罗刹鬼,都不是省油的灯,这时见陈公子狼狈想要拉住赔礼,惊呼道:“陈……陈公子……”

魏坤又对她道:“叫你的人也给我出去!”

老鸨战战兢兢陪笑道:“这位将军,别这样,群芳阁是老身一辈子的心血……”

魏坤拔剑抵住她:“是要钱还是要命?”

“要钱……”迫人的剑气逼近喉间,她无奈只好改口,“还是要命吧。”

身为群芳阁的老板,她还是第一次被赶出自己的家,面对那些庄严肃穆的军士,敢怒不敢言。找了个魏坤盯得没那么紧的空隙,悄然问陈公子:“方才那个小白脸是什么来头?”

陈公子警惕地看了四方,低声骂道:“你好大的胆子,什么小白脸?那是当今陛下的随身护卫!”

老鸨已是目瞪口呆,再也说不出任何话。

朱红色油漆房门被高僖一脚踹开,高俨正左拥右抱寻欢作乐,场面一片淫亵,简直不堪入目。见他来了也不惊,反而调侃道:“老六坐拥后宫三千佳丽,想不到竟然也会为群芳阁的姑娘所动,不过我告诉你,你眼光极好,这里的姑娘个个都很润……”

一个绿衣女子笑道:“后宫?难不成这个俊俏的小哥是皇帝不成?”

高俨搂着她在她脸上啄了一口:“可不就是他?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竟当上我大齐的皇帝,是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绿衣女子笑道:“可不是吗?公子你当皇帝还差不多呢!”

“高俨!”冰霜在眼角斜逸而出,凌然的杀气覆于四周:“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高俨冷笑:“就凭你?你大哥我上战场之时,你尚连路都不会走,今日就凭你想取我性命?你带了多少兵马前来?”

高僖眼底是碜人的坚决:“我一人足矣。”

一个紫衣女子端了酒杯盈盈上前来,魅然道:“这位公子别这么大火,不如坐下来好好喝一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