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瑞云不屑道:“那就只能怪她不识好歹了,毕竟太后娘娘抚养了她的儿子,她若是有良知,应该心存感激才是,怎可将此事怪罪到太后身上?”

秦太后道:“可是这个梗,僖儿一直记在心里,他会不会像玄美人一样,这些年一直记恨着哀家,才会在登基大典那日,册封玄美人为太妃,今日又要收回哀家统辖后宫之权?”

阮瑞云宽慰道:“太后娘娘宽心,管理六宫本来就是皇后的责任,依奴婢看,即使是陛下要太后来管,太后也要推辞才是,那些年轻女子争宠,就让她们去争好了,太后娘娘何必费那个心神?至于册封玄美人一事……其实想通了也没什么,不过是个太妃之位,永远只能葬在侧陵,没资格与先帝同室。”

虽然这么说,秦太后到底没能真正安下心来。半晌,她道:“算了,一会儿你把哀家从前掌管的皇后凤印送到萧累玉那里去,我们过两日也要搬出正阳宫,退居祺祥宫了,就当是成全了陛下,免得我们母子以后为了这点小事再生嫌隙!”

阮瑞云身子欠了欠:“太后英明!”

回到延庆殿,高僖第一件事就是叫来文喜:“去把那个叫李觅的太医找来。”

文喜出去了一趟,很快两手空空回来道:“启禀陛下,今日李觅称病未进宫。”

太医本就是治病的,如今却因病不能进宫,其中缘故着实让人怀疑。高僖想了一会儿便知其中缘故,冷冷笑道:“处置得真够快的!”

文喜惑然道:“陛下,要不奴才派人出宫找找去?”

高僖摆摆手坐下,沉重道:“不必了,如果朕没有猜错,李觅应该已经遭遇了不测。能用如此神鬼手段散播消息,并处理得密不透风之人,除了她,还会有谁?”又问,“慕雅如今怎么样了?”

文喜不愧是心腹中的心腹,知道有些不该问的问题不问,立即伶俐地回道:“这两天一直吐着,不过今天看起来好像没那么严重了。陛下,要不要再派个太医去瞧瞧?”

“不必了,你只消吩咐膳房,换一批人给她送食物,她的病自然就会好了。”

想了想,还是不放心,“算了,朕去看看她。”

锦宸宫内,楚慕雅正乌泱泱地呻吟着,见他前来,行了一礼道:“参见陛下。”

高僖颇感意外:“怎么,如今这么客气起来了?”

楚慕雅正色道:“以前你是太子,府里也大都是心腹,没规矩惯了也觉得没什么,但如今你是陛下,宫中耳目众多,我可不敢再造次了。”

“果然便聪明了。不过说到规矩,以后你也别再你啊我啊的,以后在朕面前自称臣妾吧!”

楚慕雅正拿着深色小勺从瓮中取茶叶给他泡茶,听得这话,左手一松,瓮跌在桌上抖了几抖,抖出一堆屎球状的普洱茶:“臣妾?”

“朕明日便下一道旨意,重新册封你为朕的楚妃。”

另一只手上的小勺也掉了下来:“楚妃?”

“是啊,你怀孕了,朕也该给你一个名分。”

接下来,该是眼珠也要掉出来:“怀孕?”

“你能不要两个字两个字地重复吗?”

楚慕雅怔怔地瞧着他,从他嘴里冒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令人震惊。下意识地摸了肚子,道:“可是我……”

“太医诊断你怀孕了,已经一个多月,做朕的妃子,是你现在唯一的选择,否则,你便要给先帝殉葬。”

“殉……”她刚要重复,又将这话吞了回去,“为……为什么呀?我明明就……”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朕知道你心里放不下宇文霖,既然你决心要为他报仇,留在朕身边,是你最好,也是唯一的办法。”

若要她杀了高俨,她的确恨不能剐之,可若要她杀了玄华,心中总有障碍。一时仇恨熏心,的确让人冲动产生报仇之念,可说到底,她是下不了手的。

她慢慢将倒出来的普洱一一装回瓮中,不安道:“有长陵王的下落吗?”

高僖放下茶盏:“目前还没有。但是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总有一日,朕会将他带到你的面前,任你处置。”

她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那……我要侍寝吗?”

高僖捏了她的下巴,笑问:“你想不想侍寝?”

她本能地将头摇得跟筛子一样,直到摇得头昏脑花,肯定道:“不想,坚决不想。”

高僖瞬间敛了笑意:“那你还问。”

须臾,高僖起身道:“今日我来就是告诉你此事的,以后你就是朕的楚妃,再也不是先帝嫔妃,也不用担心殉葬了。朕尚有许多折子未阅,先走了。记得好生养胎!”

楚慕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走后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唤来小希:“你听见他说什么了吗?他说我怀孕了?”

小希一脸考究地看着她:“宫里都在传公主您怀孕的消息,就您不知道,您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外面大臣们为了要陛下处置你,全部跪在延庆殿外力谏,您都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处境了吗?”

楚慕雅惑然道:“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啊?”

“你现在知道了?”

楚慕雅怔了半晌,木讷地重复:“我还是不知道啊?”

小希急得一塌糊涂,恨不得剁上几脚:“公主,你到底在想什么?外面那些大臣都想让你给先帝殉葬啊!”

楚慕雅沉静了一刻,呆呆道:“这个我早就已经知道了!”

小希有种脑子要裂开的凌乱:“那您说不知道?”

楚慕雅解释道:“我是说,我不知道自己怀孕了!”

小希已经被她绕得眼前一阵发黑,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许久,她才扶着胸口道:“公主,您在宫外都干了些什么?怎么发生这么大的事,您自己都不知道呢?”

楚慕雅一屁股坐在床上,愤然道:“是哪个庸医说我怀孕的?叫他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他!”

小希奇怪地看着她:“公主,您这话什么意思?您前两天吐得要死要活的,不是怀孕了?”

楚慕雅太阳穴突突跳动:“我一个人怎么怀孕?你让我跟谁怀孕?”

小希这才反应过来:“啊?公主你没怀孕?陛下已经说了要立你为妃,你要是没有怀孕,那岂不是欺君?”

“我糊涂,陛下怎么也糊涂,我跟他之间明明……”不对,他们之间清清白白,换言之,如果自己真的怀孕,他也必然知道这不是他的骨肉,为何还执意要纳自己为妃?

再者,如果她没有怀孕,那定是要按照祖制,给先帝陪葬,她便是死路一条;要是怀孕了,怀的是来历不明的孩子,更是要以后宫妇人不守妇道之名处以车裂之刑,也是死路一条,唯一能让自己抓住生机的,便是高僖亲口承认孩子是他的才行,可是他为什么这么傻?还是他早有预谋?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背后有人在捣鬼,想将自己推上死路,只是究竟是谁和自己有着这般深仇大恨?

总体来说,她还是很感谢高僖,能在群臣的重压之下这般维护自己,而正因此,她对宇文霖的愧疚又加深了一分。

她不得不保全性命,不管是为了报仇,还是为了楚国,她必须活着,更不能让一心想让她死的人得逞。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楚慕雅温婉贤淑,柔嘉尔顺,兼之身怀龙裔,今册封为楚妃,钦此!”

圣旨一出,那些大臣又开始哭爹喊娘地反对。只不过声势较日前稍弱一些,尤其是萧氏那边的外戚已经彻底安分了下来,但沈氏却未能消停,反而反对之声更加浓烈。

早朝不欢而散,高僖回到延庆殿,唤来萧累玉,一脸怒容道:“朕让你昨日知会沈氏一族,你是否有亲自告知?”

萧累玉惶惶道:“臣妾已经明明白白告诉了贵妃,可是她好像并不重视,臣妾昨日出宫后,又让父亲亲自去通知沈家那边,但是现在看来并无成效。”

见他愁眉不展,她试探问道:“不知陛下准备如何处置那些大臣?”

高僖目光沉郁:“那些人多半是卫夫人的心腹,她人虽然离开了邺城,但是眼线却紧紧盯住朕的朝堂与后宫,唯恐天下不乱。这些人不除,始终是心腹大患。”

萧累玉道:“可是陛下皇位还未坐稳,如果此时罢免朝臣,难免引起人心惶惶,江山动荡。”

高僖冷峻着脸道:“正是因为这一点,他们这些痈疽之臣才咬住慕雅一事不放。听闻当年惠帝登基之时,也曾不顾大臣劝谏,将文帝后宫年轻的妃嫔留下,到了朕这里,就变成天地不容,祖上蒙羞的行为,卫夫人此举实在欺人太甚!仗着他们是两朝元老,当真以为朕怕了他们不成?”生气太过,一拳头狠狠捶下,震得整个延庆殿都抖了一抖。

萧累玉慌忙揉着他的手劝道:“陛下息怒!”

高僖不动声色将手抽回,让萧累玉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