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朔脸色一变,道:“大哥,容容的确曾经做过错事,但是这些年她毕竟抚养了风儿,试问这世间有几个女子能像她一样,抚养自己情敌的儿子?她或许不是个合格的母亲,但是她正在试图改变!”

秦朗不置可否:“我只知道风儿从出生到两岁之时,都是戚柔在抚养,到风儿都那般大了,能走路能跑能跳的时候再由她接养过去,你倒会为她邀功。

秦朔低头道:“我知道,在府里为了当家之权,你为了戚柔,一直不喜容容,但是自古婆媳之间又有几个能和平相处的?你心里护着戚柔,我心里护着容容,咱们谁也别说谁不好,容容一边要照顾风儿,一边又要打点府中上下事物,她也很辛苦,却时时刻刻要看着戚柔的脸色……”

秦朗反驳:“二弟你别是非不分,陆浅容挑拨是非的能力真是厉害,究竟是谁看着谁的脸色?戚柔为了顾全你夫人的面子,甘愿搬到凄冷的鹿苑居住,那里冬天冷夏天热,陆浅容时常给人脸色,说些不堪入耳的话也就罢了,还克扣用度,堂堂威王遗孀在府里活得如履薄冰,连体面些的丫鬟都不如,这些事情你别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秦朔怔怔道:“我……我的确不知,不过容容绝非那样的人……”

“好了好了,”秦朗打住,“我不跟你吵了,咱俩各执一词,但都不及眼见为实,你看过戚柔如今住的鹿苑就知道了……”

秦朔忽而一阵狭促笑意:“诶,大哥什么时候又跑到鹿苑去了?戚柔虽然比我们大不了几岁,好歹也是我们的后娘,你这样频繁关照于她,是不是有所图谋?”

秦朗顿时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也是将她当成我后娘来尊重的,你想什么呢?要是传了出去,我脸皮厚无所谓,那她……”

秦朔正色:“大哥,你要真的在意那些流言,我倒觉得你不如将戚柔娶回去。按照祖制,我们兄弟二人各自成家之后,是要分家的,到时你们自立门户,也不用担心容容对戚柔有所不利……”

秦朗佯装生气道:“秦朔你什么意思?是想早日把大哥扫地出门是不是?是不是又是你那个好妻子给你出的主意?”

秦朔赶紧解释:“我这是说的实话,你别动不动就扯上容容!你想啊,你要是和戚柔成亲了,既可消除你的顾虑,又能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估计你自己还巴不得呢!”

秦朗慨然一叹:“可是戚柔心里只有父王,这事我们兄弟二人当玩笑说说也就罢了,可千万不能在她面前提及,免得以后我们见面尴尬,说不定她都不愿意见我了……”

秦朔满口答应:“好好好,就依了大哥。只是方才你说那姑娘长得像庄姑娘,我倒突然想起来一事,她不是和楚国质子宇文霖关系甚密吗?”

“竟有此事?”

秦朔道:“原来大哥你还不知道,这位姑娘来自楚国,不过也不是什么善茬,上次来到我们府上,还和容容打了一架,看得我惊心动魄的,为此太子殿下还护了短,旧事重提,我差点以为太子殿下会对容容不利。不过那宇文霖回楚国,会不会带上她一起?”

秦朗陷入深思,若真是如此,太子殿下该如何才是?

楚慕雅纠结了一天一夜,忐忑不安地进去书房,见高僖埋没于一堆公文之中,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何事?”

楚慕雅竟有些紧张:“我……我来帮你整理书卷!”

“不必了,”高僖冷冷道,“这些暂时不用整理,这里没什么事,你先出去,我没有叫你不要进来。”

楚慕雅一阵失落,渐渐泛起的酸楚侵袭了四肢百骸。

她想起皇室中情意二字的可笑,女子为了君王宠爱争得头破血流,男子却在轻易之间几经易宠,情意往往难以持久。而高氏子女的名声可谓古往今来最不堪,不仅自己广罗天下美女充实后宫,更有甚者,将父辈留下来稍有姿色的女子一并私吞,一片秽乱。高僖虽然不近女色,亦无法免俗,或许……或许那晚只是一时冲动而已,竟不知不觉让自己陷了进去……

她惶立不安地往外走,高僖忽而又道:“我这几天都很忙,只有晚上有时间,你若有事找我,就吃过晚饭再过来。”

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心里说不出的愁苦滋味,她看向高僖,却只见到一张冷峻得叫人心寒的脸。

事情又有了变故。

下午时分,宇文霖找到她:“恐怕计划要提前,我们今晚就要动身了。”

楚慕雅急道:“为什么?怎么那么快?我还没准备好!”

宇文霖道:“据悉,羯族刺客已经潜入邺城,我们不能再等了,只有出了邺城,尽快和楚国将士会合,我们才能安全。”

楚慕雅心神不宁,只觉万分惆怅难安,宇文霖见状问道:“慕雅,你若是有别的顾忌,此时需要想个清楚明白。一旦我们离开了齐国,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

她不敢面对他的眼睛,勉力一笑:“我没有别的顾忌,我正想离开这里,特别想。”

宇文霖也有些放心不下,眼前挚爱虽钟情于自己,却放不下别人,即便强行将她带走,说不定也会让她抱憾终生。他再次问道:“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楚慕雅点头:“我想得很清楚,从我入齐国第一天起,就无时无刻不想离开这里,一刻也不想待。”

违心的话生生逼出她隐藏已久的眼泪,晶莹地落下之后,反而内心包袱愈发沉重。今晚注定要割舍一些不想割舍的东西,鱼与熊掌的选择,注定要成为她一生的挣扎。

宇文霖将她搂入怀中:“好,今晚子时,我在驿馆等你。我虽然希望与你此生相守,但也希望你是心甘情愿跟我离开。回楚国注定是条不太平的路,以后的挣扎会比你在齐国更艰辛百倍,但愿你我此生可以携手度过。”

已经到了夜间,她的行李还是一片混乱。她内心根本不想离开,却又告诉自己必须要离开。一番挣扎成就她内心的包袱,沉重的压抑让她想就此沉沉睡去,明天天亮后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然而,过了今晚,该发生的都会发生,再也不会有第二个这样的好机会,让她可以离开齐国。

触手生温的玉钗宁静得让人感到安详。她犹记得那天自己的无理要求:“我想要的很简单,一要清风一两整,二要天上两片云,三要中秋三分月,四要银河四点星。”

只是不管是中秋月也好,银河星也罢,都不及玉钗拿在手中的敦实感,也不及他们在一起度过的那些喜怒哀乐的年华。

心底生出一个念头,此时此刻无比坚决。

她想要留下。哪怕将来在这里扫地扫一辈子,她竟也觉得值得。

插上玉钗,曼声来到他的书房。这里诺大空旷,却有着她来此最初最懵懂的回忆。回想刚开始那几个月,她笨手笨脚地爬梯子整理书卷,每每被他嫌弃得很,他却从不驱逐,任由她在身旁“作乱”。一静一动极其不和谐的二人,却在不经意间悄然萌生了千丝万缕的情愫。

光莹的铜镜。她第一次为他梳头,看见他零散的白发,戏谑而又带有心疼地问他:“你这个年纪怎么就有白头发了?”

他揉着太阳穴慵懒地说:“太多烦心事,愁着愁着,头发便白了。”

还有那件有她补丁的玄袍。他怅然说道:“这件衣服就算再破,我也会好好保存。除了母亲之外,你是第一个给我补衣服的女子。”

她是幸运的,至少她明白,自己存在于他心中。只是莫名有些扯痛,仿若愈合多年的伤口再度被无端撕开,那股无形的痛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她竟开始嫉妒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子,他为了她与秦皇后作对,为了她争夺太子之位,在战场上九死一生,他为了她一夜之间少年白头,初尝情态……而自己,明明从一开始对他的忌惮,竟渐渐变成了深切的眷恋。

他正在油灯下看书,穿着宽松的睡袍,头发如黑瀑直直散落,沉静得如同画卷,也激起了她身体里阵阵的暖意。她朝他福了福:“太子殿下。”

他的样子在昏黄暧昧的油灯下不那么真实,也不似他平时看起来那般高冷,有些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却说不上来。

见她来之后,他放下手中书卷,绕了案台,宽大的身躯挡了油灯。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漆黑朦胧的印象,那个影子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

她喜欢这种感觉。只是平时话多的她此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怔仲间,高僖打横将她抱起,直奔卧室,惊得她搂了他的脖子,问道:“太子殿下,你要干什么?”

高僖并不言语,而是将她放在床榻之上,欺身而上吻她的脖子,手开始解开腰间纨素。

酥麻滚烫的吻让她意识不那么分明,甚至忽略了此行的目的。沉重如山的身躯压得她有短暂的窒息,落在下巴处密密麻麻的齿印让她喉间发出一声黏腻的嘤咛,更激起他狂躁的占有欲念。

尽管她有心留下,但也没有做好这等准备,当下惶惶地左闪右避:“太……太子……”

大口喘息的高僖不解地看着她,嘴角带了些陌生的狡颉:“怎么,你来之前没有做好准备吗?”

楚慕雅吃吃道:“什……什么准备?”

高僖坐在她腰间,手指撩拨着她的欲望,从脖子一路往下蜿蜒,轻轻勾开胸口的衣襟,眼中是让人发怵的魅笑:“你我又不是堪破红尘的世外高人,深夜造访,本太子也想知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我不是……”

“不是什么?”

“不是你想的那样!”

脸上笑意渐渐敛去,取而代之一抹森然。他索然无味地放开了她,整顿衣衫,黯然起身道:“如果我没猜错,你今晚应该是跟宇文霖走的,可你深更半夜来到我房间引诱于我,却又这般欲擒故纵,教我实在感到无趣。楚慕雅,自古以来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要的太多,我实在无法满足。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