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他所担心的,卫夫人城府极深,说不定已经掌握了不少证据,正促成此事,到时再将矛头直指秦皇后,那才是他们母子的灭顶之灾!

如今被困于此,再急也只能束手无策,他一阵苦笑,道:“想不到一个朱乾之死,竟然能得出背后这么多真相,八卦占卜之术果然博大精深。”

“说实话,朱乾之死和卦象一点关系都没有,虽然不知是何人所为,不过他的死可谓将整件案子推入扑朔迷离之中,凶手意在让他的死成为杀人灭口的理由。在他人看来,刘贽身为地方郡蔚,受兵部管辖,贪渎之案必然也和兵部尚书脱不了干系,若是得知背后的主谋是秦……”

“若是得知幕后主谋是母后,只怕此案就要成为我们母子的灭顶之灾。”高僖沉沉地说,目光投在她忧虑的脸上,道,“多亏你今日这一卦,不然,……”接着又是一叹。

看着他微蹙的脸,楚慕雅真想抚上他的眉头,抚平他脸上的愁意。

然而意识到自己这一份猥琐之心时,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赶紧抽了自己两个耳光回神。

高僖不解她奇怪的举动,问道:“你做什么?”

她只得违心地解释:“没什么,这里有蚊子。”

这一个时辰熬得何其艰难,文喜划着船来寻他时,见到湖面漂浮的尸首,脸色一阵发白。

“太子殿下,您受惊了。孟大人中午的时候来找过殿下,殿下不在府中,奴才想到慕雅来了此处游湖,因此也来这里碰碰运气,见到殿下平安实在是太好了。”

楚慕雅扶着他上了船,心中的不安却并未因此而消散。见文喜看到他伤口也见怪不怪的样子,问道:“太子殿下经常受伤吗?”

文喜奇道:“为何这样问?”

楚慕雅忧郁道:“只是猜测而已。原来当太子是如此不易。”

文喜边摇桨边叹道:“太子殿下身居高位,反而越发艰难,全然没有当年当一个小小郡王的自在和逍遥。”

听完这句话,楚慕雅心里很不是滋味。

刚回到府上换了身衣服,并自行包扎好腿上伤口,就要往书房去,沈芣苢殷勤地迎了上来,道:“太子殿下,您回来了。”

高僖极其淡漠地应了一声,沈芣苢只道他还在为那天自己的失礼生气,致歉道:“妾身前几日说出那样糊涂的话,还请太子殿下原谅。”

诚然高僖根本没把那日的事放在心上,自然也不会在乎那天的话是否伤到了她人,或者惹怒了自己,因此也就谈不上原谅不原谅的话,只是敷衍地边回书房边道:“以后别说了就行。”

玛瑙端来一碗清心白-H汤,沈芣苢道:“妾身知道自己不中用,不能让殿下消气,今日特地跟膳房学会了炖清心白-H汤给太子殿下祛火,希望殿下可以原谅妾身之前犯的错误。”

高僖淡淡道:“放那吧,我一会儿再喝。”

沈芣苢有些殷切地想看他喝下,这时文喜匆匆进来,禀道:“太子殿下,孟起来了。”

中午时分他已经来过一次,如今天色渐黑,再次到访,定然是要事。沈芣苢即使再不情愿也需回避,与玛瑙对视一眼,一脸的不安。

“你是说,兵部尚书之子在天牢自尽一事,很有可能是卫夫人在背后捣鬼?”高僖来回踱步,眉头锁成川字。

“除夕那晚,我悄悄跟随那人到了天牢,因担心打草惊蛇,我便没有进去,里面发生什么事也不得而知,查了这么久也一无所获。不过除夕夜朱启明的案子,十有八九跟此事有关。”孟起自信道,复又沉郁下去,“只是此事做得干净利索,竟一点把柄都没让人抓住,我因为没有亲眼所见,因此最多也只是片面之词。”

高僖眯着双眼,舌尖在牙龈处来回舔着:“我猜的果然没错。卫夫人这次的目的不仅是我,还有皇后娘娘,还有秦氏大军。这招釜底抽薪果然狠毒。”

孟起正色道:“太子殿下不涉朝政已久,有件事可能不知,最近陛下身子越来越不好,早朝也时常缺席,我有向太医院打听,刚开始他们守口如瓶,后来花下重金才从几个新来的见习太医口中才得知,陛下虽然如今看上去身子不错,但是都是以丹砂催化的丹药吊着,恐怕熬不了多久,最可怕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病发。”

高僖肃容:“若是父皇突然暴毙,而卫夫人早有准备的话,恐怕我就措手不及了。兵部的权利是可节制京城部分护城军,一旦护城军落入卫夫人手中,到时她便有可能颁发矫诏,甚至废除太子也未可知。”

孟起忧道:“更可怕的是,我已经查到长陵王的人马已经悄悄潜回京城,只是长陵王本人还没出现。我担心他也在等待时机,所以太子要早做准备才是!”

高僖冷冷道:“高俨……看来今日遇袭,极有可能是他做的。前有卫夫人,又有高俨,都想趁着我备受冷落时给予打击,以此来争夺储位。”

孟起惊道:“太子今日遇袭?可有受伤?”

高僖摇头叹道:“只是受了些轻伤,父皇现在不许我参与朝政,只怕此事目前……你进出宫中方便,帮我带个消息给母后,除了小心卫夫人在父皇的药中做什么手脚之外,还有一件事必须早做准备。”

孟起正色:“太子殿下请吩咐。”

高僖凝眉:“你就说是关于两年前徐州郡蔚贪渎一案,她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孟起不解:“此事,刑部张大夫不是说与卫夫人有关吗?”

高僖只是摇头:“若我们真以为此事与卫夫人有关,那才是中了她的奸计。”

孟起道:“不是卫夫人,难道是皇后娘娘?”见他神色肃穆,顿时心中明镜一般,道,“我明白了,可若真是如此,何不教张大夫不要再继续查下去?”

高僖眉间愁云满布:“这些年,父皇对秦氏的压迫并未因威王舅舅的离世而减弱,然而母后却反其道而行,就算张全不揭穿,卫夫人也会想办法揭穿,唯一的方法,就是让母后主动交出兵权,才能打消父皇的忌惮。”

孟起苦笑:“秦皇后善权,估计没这么容易就交出秦氏十万大军。”

高僖负手,望着庭院内盎然生机,眸中却含了丝凛冽与悲恸:“有失才有得。当年我如何得到这个太子之位,你以为仅仅只是在清河战场浴血杀敌立下大功,以及平定东胡边境之乱便能轻易得到吗?若非威王舅舅身死,秦氏没了支柱,父皇又如何放心将储位交给我?皇后娘娘并非短见之人,她最了解父皇的心思,自然明白只有舍下,才能得到的道理。”

孟起目中闪过一丝凛色,点头道:“我明日就进宫告诉皇后娘娘。不过太子殿下也不能一直没有动作,也该想想如何复起才是。”

高僖郑重:“此事我已有决断。”

孟起走后,楚慕雅端着汤药进来,道:“太子殿下今日流了那么多血,我去熬了些药,你趁热喝了吧。”

高僖眉头松开,接过药碗轻轻吹着热气,轻飘飘道:“你不怪我毁了你和宇文霖的见面吗?”

楚慕雅无精打采地坐在他身边,搓着围裙抱怨道:“毁就毁了吧,你现在才来道歉,不觉得太晚了吗?”

高僖冷哼:“我可没有道歉。”

楚慕雅站起身,对他道:“知道你惜字如金,所以道歉也没指望,不过我心里认定你道歉了就行。”

高僖哭笑不得:“服了你了。”仰头将药喝了个干净,苦着脸含糊道,“好苦,还好喝药的人不是你。”

楚慕雅没有听清,问道:“你说什么?”

高僖淡淡道:“没什么。”

楚慕雅不悦地接过药碗,道:“不说算了。没什么事我先走了。”看见书桌上的白-H汤,奇道,“这汤都凉了,你喝不喝?不喝我顺便一起带走。”

高僖不耐地挥手:“带走吧。”

夜色已深,楚慕雅脱了衣服,熄灯准备睡觉,掀了被子,却是满床的老鼠乱窜,吓得尖叫了出来,赶紧逃离了房间。

因她住得较偏,这一嗓子嚎了出去,竟没有激起府里半点涟漪。大多数人已经入睡,她要是再找琉璃和翡翠她们挤一挤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大半夜打扰人家美梦本就是缺德的事,斟酌了一番,想起高僖的书房后貌似也有一张床,便壮了胆子往书房方向去了。

裹了外衣,蹑手蹑脚地进了书房关了门,摸索着走到书房后,脱下衣服正要入睡,很好奇这里的床竟带着暖气,暖洋洋的十分舒服,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吓得她三魂没了七魄:“什么人在那里?”

楚慕雅二话没说,拼了一嗓子鬼哭狼嚎:“鬼呀!”

细细的灯苗渐渐扩大,照出那个鬼的样子,披头散发,一身慵散,竟是十分俊雅清儒,声音也特别好听:“什么鬼?大半夜的聒噪什么?”

楚慕雅看清了之后,方松了口气,道:“太子殿下,您大半夜在这做什么?”

高僖没好气道:“我还正想问你,你大半夜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楚慕雅道:“我房间有老鼠,很多很多老鼠,被窝里全是,我不敢在那睡了,就想着这里反正平时也没人,我就过来将就一晚上……只是太子您怎么也跑这来了?”

高僖将桐油灯放下,道:“我偶尔在书房过夜,方才不过起来方便一下,回来就看见你在这鬼鬼祟祟的。”

楚慕雅失望道:“我不是故意的,好吧,我现在就回去把老鼠赶走……”

“算了吧,”高僖无奈道,“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你就在这休息吧。”

楚慕雅大喜,一会儿又道:“那你呢?”

高僖道:“这里是我府上,难道我还会没地方睡吗?你放心睡吧,我走了。”临走前仍不忘嘱咐,“对了,这里的东西你都仔细些,很多是我母亲留下了的,你千万别弄坏了。”

楚慕雅矜持地点头,待他走后,立马本性尽露,踢了鞋子钻进被窝,连续滚了好几滚,然后连人带被一起滚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