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叫本太子饶命,本太子倒有些犹豫,究竟该不该饶了你的性命,毕竟这世上没有什么人比死人更值得人相信了……”高僖虽然嘴角带着笑意,但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听着心寒。

齐嬷嬷头如捣蒜:“奴婢知道该怎么做,求太子殿下饶过奴婢的家人,奴婢一定不会将此事禀报皇后娘娘!”

高僖轻声问道:“什么事?”

齐嬷嬷顿时了悟,抱着他的腿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向您保证,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到!求太子殿下饶过奴婢,饶过奴婢的家人!”

高僖甚是嫌恶地踢开,冷冷道:“既然母后让你来监视楚妃一举一动,又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只是齐嬷嬷在母后面前回话的时候,最好想清楚哪句话该说,哪句话不该说。别到时候因为一句话,而导致终生悔恨,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奴婢明白,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高僖满意道:“齐嬷嬷果然是聪明人,无外乎母后如此看重,这往后该如何应对,想必也该心中有数。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楚妃有任何闪失,本太子是不会给任何人机会向本太子求情的,包括母后在内,你听明白了吗?”

齐嬷嬷头抵在地上,呜咽道:“奴婢明白,奴婢明白!”

这几日,不管是齐嬷嬷,还是那个新上任的女官,对楚慕雅态度都大为好转,不让她洗衣服不说,还天天把她当神佛一样供着,就差晨昏在她面前点上三炷香了。这让她很是费解。那个新上任的也就罢了,怎么就连一向恶毒的齐嬷嬷也转了性子,对自己这般恭敬了?

她正好也乐得逍遥,闲着无事打听了一下关于那位再三被提及的玄美人的事。

原来玄美人从前竟是威王秦稷的心上人,只是后来被高季衍夺了去,封为美人。人美是非多,高僖出生之后没多久,就引发了一场针对秦稷的皇子生父之谜的风波。

虽然楚慕雅没有见过威王,但听宫里人经常津津乐道的,还是当年威王的美誉。除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之外,竟也是个美成传奇的美男子。

“朝秦暮楚”,充分体现出当年那些闺阁女子对于两位美男子的眷恋程度,其中楚泽芳文采风流,秦稷则是武功盖世。一文一武的两人,不知牵动着天下间多少女子的芳心。

而皇帝高季衍相貌普通,生下“天仙下凡”一般的高僖之后,虽然是百般喜爱,但看来看去就是和自己不像,加上有心人的挑唆,便开始怀疑起秦稷来。

至于这有心人,不是卫夫人便是皇后。虽然卫夫人的可能性大一些,但是高僖毕竟最后还是成为皇后的养子,所以皇后的嫌疑还是不小。

秦稷身为国舅,本就身份贵重,加之又是外戚封王,已经是贵无可贵,贵到让人忌惮的程度,这一怀疑,便引起了朝堂的震荡,甚至还引发了一场滴血认亲、差点颠覆齐国朝堂的闹剧。

至于滴血认亲的结果,从高僖今日的地位也可想而知,秦稷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但是也因此,玄美人被人诟病,难以在后宫立足,最后选择了一条白绫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

高僖在皇后抚养下成长,也比其他皇子所受之苦更多些。只是不知是否因为玄美人的缘故,秦稷对这位“外甥”极为关照,亲自教导武功不说,还让他在阵前立功,这为他十六岁封王,十八岁成为太子打下了不少基础。

在那之前,楚慕雅只知自己前世命已经够苦的了,想不到年纪轻轻的高僖,虽然出身皇室,却有着比自己更坎坷更苦的经历,不觉生出同病相怜之感。

只是她自小活得没有压力,日子虽然清苦,却是无忧无虑的快乐,而高僖则不同,他就像是豢养在金色鸟笼中的金丝雀,那般身不由己。

后宫妇人向来喜欢八卦那些贵人之间的事,在这些人中待久了,楚慕雅耳濡目染,也渐渐生了兴趣。再往后打听得知,高僖从小对皇后娘娘惟命是从,从来不敢有半点忤逆。也是,作为养子,大多数人都活得战战兢兢,没有几个能真正地快乐,秦风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在最活泼的年纪,却保持着不该是这个年纪的内敛,连雀跃都把握着分寸,虽然有威王世子妃作为他的养母,却还时常连饭都吃不上,高僖当年的境况估计比秦风也好不到哪去,才会在少年时期,脸上甚少笑容,活脱脱一少年老成的模样。

只是在三年前以来,高僖和秦皇后之间发生了一件前所未有的大事,也导致了如今母子表面上恭谨,背地里有些失和的现象。

那时的高僖还是一个没有长开的少年,却已经十分好看,跟从画中走下来的仙人一般。只是因为童年的阴影,他天生不爱笑,也不爱说话。但这并没有影响他成为那些妙龄少女的深闺梦里人,沛国公千金陆氏便是其中之一。

秦皇后和威王秦稷虽为兄妹,但二人一向失和,近年来秦稷立功颇多,渐有树大招风之势,秦稷为了打消皇帝的忌惮,渐渐将秦氏一族的兵权交出,而与此同时,卫夫人势力却呈增长之势,让秦皇后为之不安。为了巩固秦氏一族的实力,皇后有意将沛国公陆丰家的千金陆浅容许配给高僖,以秦陆两家联姻的方式来增强秦氏的声势。

这样的联姻在朝中再寻常不过,高僖从小就听秦皇后的话听习惯了,对于这样的安排也没有反对。听闻那陆浅容生得也算得上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是邺城内外出名的美人,两人在外人看来也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只是后来不知发生了何事,这对璧人反目成仇,高僖更是第一次忤逆秦皇后的意愿,要与陆氏解除婚约。这件婚事拖了一段时间,直到一年前,高僖娶了相貌平平的左相萧金长女萧累玉,陆浅容则嫁给了威王世子秦朔。

听到这里,楚慕雅心中暗道:“原来小玄有妻子。”

她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捋清其中关系,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也就是说,秦风口中的继母就是高僖的旧爱,陆浅容。

关于高僖的过去,楚慕雅已经八卦得差不多,只是向宫人们打听玄华这个名字时,几乎无一人知晓,那个叫菲菲的宫女道:“玄这个姓氏本来就少,宫里也只有去世的玄美人姓玄,你打听的这个人真的在邺城吗?”

她想到了小玄。不过很快便被她否认,如果真的是太子,他怎么可能把自己的亲生儿子交给别人抚养呢?而且在她提及关于秦风的生父时,他眼中是那般的冰凉。

楚慕雅不免又开始心灰意冷,想来想去,只有怀疑玄华这个名字会不会是假的。真是可笑,她为了这个根本不存在的人,毁了她原本美好的一生。

卫夫人果然还不曾死心,隔三差五就派人来探她口风,并声称“陛下这段时间还想起妹妹来着”,想以此打动她。最后都被她拒绝。

楚慕雅直截了当道:“若夫人真想将我收入麾下,除非答应我一个条件。”

卫夫人见她终于松了口,忙问:“什么条件?我什么都答应你!”

楚慕雅冷笑道:“夫人都不想事先知道这个条件是什么吗?答应得这么爽快,慕雅怕你做不到!”

卫夫人勾起一边嘴角,魅然道:“这世上还没有几件事我做不到,你尽管说来听听。”

楚慕雅想起在清河之时所遭受的伏击,楚国将士为此损失几十人,曲令月更因此身受重伤,差点难治,当下愤然道:“我要夫人先剿灭仙鹤派!”

卫夫人闻之,脸色大变,原本还存有的一点仁慈瞬间荡然无存,凌厉道:“原来你已经知道了。难怪你一直不肯为我所用。”

楚慕雅装傻充愣道:“知道什么?我只知道我们来的路上遭受仙鹤派的袭击,只是此事关乎两国外交,我没有在陛下面前提及。仙鹤派掌门重伤我的好朋友,这个仇我一定要报,我知道夫人神通广大,定能帮慕雅除掉这个大患,报了我朋友一箭之仇。”

卫夫人敛色道:“仙鹤派属于江湖帮派,本宫势力一向只遍布朝廷之中,至于江湖这么远,本宫还没这个能力。”

楚慕雅笑道:“夫人太谦虚了,方才还说,这世上没有什么事能难倒夫人的,难不成是夫人不愿意?”

卫夫人斟酌一番,道:“明人不说暗话,本宫知道,你因此事记恨本宫,但是本宫一心为你,你若为我所用,将来本宫甚至可以助你回到楚国,如何?”

这倒是个诱人的机缘。只是楚慕雅又不是三岁小孩,对于居心叵测之人的空头许诺从来不动心,当下不屑道:“夫人意在挑起两国纷争,即便我回到楚国,也不过是个风雨飘摇的国家,还要因此遭受天下人唾骂,所以我宁可死,也不可能与你为伍!”

卫夫人逐渐逼近她,甚是妩媚道:“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拒绝得如此彻底,不怕本宫生气吗?”

楚慕雅也不是个吃素的角,凌凌道:“生气?夫人生气归生气,别气坏了就行。慢走不送了。”

卫夫人芳凛逼人,冷冷丢下一句:“你别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