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秦福上前展开一张明黄色打底绣着金龙纹的精致绸缎,念道,“今文武百官当用心处理国家庶政,上以内阁五府六部以下至两京一十三省三司及督抚大员等、逢君父染疾微恙而矢志不移,此乃忠;国家社稷……朕,与大臣议定,拟嘉奖擢升、并开国库赏赐在京之员,地方命官此后嘉赏。”

“加封内阁首辅武英殿大学士、礼部尚书严嵩为少傅兼太子太师,改中极殿大学士;内阁次辅武英殿大学士瞿銮为少傅……”总而言之,内阁的五个一个也没漏,全部成功有了爵位,无一不位列三公三孤。

“户部尚书李廷相为少师,工部尚书蒋瑶为宗人府左宗人……”除了身兼礼部、吏部、兵部的内阁三位阁老,六部尚书其余三位也都加封官爵,得道前所未有的殊遇。

众人聚精会神地听着。

“都察院与六科及十三道御史纠察有功,扶正官风民气有劳,一同次第赏赐白银……”言官们也在此次大赏尝到了甜头。

接下来是锦衣卫上下的升迁,秦福看到几个熟悉的名字,咧了咧嘴,大声唱到:“锦衣卫奉旨稳定京师有功,现封赏有功官员。锦衣卫指挥同知王忠国奉公体国、忠心王事,擢升为锦衣卫副都指挥使,指挥佥事梁七、许志谨擢升指挥同知,南北镇抚司镇抚使袁克尚、肖远依次论功擢升指挥佥事……小旗秦寿、秦喜擢升功升试百户……”

或许别人会以为易天早有预谋准备,但秦福知道他在半个时辰以前还被自己困在万寿宫动惮不能、连外面的人都不想见;但现在,他一口气念完就嘉奖升迁了一大堆文臣武将,只可能是易天在刚才短短时间内完成的。或许有些考虑不周,但嘉奖的范围是非常全面,情急之下能立刻展开恩惠至京师所有衙门的官员!

秦福觉得易天这一手非常高明!他认为易天此时的做法,简直是唯一的、最直接简单的稳定京师的第一招。可以预见效果很明显:所有大臣武将、士卒,只要什么都不做就能升官,得到钱财,又安全又获利多多;而如果起兵帮调动兵马,极可能被治谋逆大罪诛灭全家,冒险巨大还不知道能得到什么好处。怎么选择?何去何从?不是一目了然吗?特别是武将根本不习惯多想,眼前的好处是实实在在的、最直接。

易天刚刚出手,便是惊艳的一招!

秦福忍不住都想大拇指了,估计内阁的等一干人也是被这惊艳的手段惊得心里不断翻滚。

不料就在这时,有人忽然拜道:“臣有进言。”

“请直言。”易天抬手,缓缓说道。

梁文见易天的手势,立刻也做出反应,那官员拜道:“臣以为,亲军二十六卫既然都有赏赐,那么三大营等人也该一并加入封赏之列,更可稳固人心。”

易天一听马上眉头微微一皱。

梁文也忍不住白他一眼,心道: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哪壶不开提哪壶。

当然,如果现在嘉奖三大营可以稍稍暂时安慰一下武将们担惊受怕的内心,但也会让朝廷失去直接灭他的大义……朝廷都嘉奖他了,怎么好很快就朝令夕改、罗列罪名?

易天是想故意忽略三大营,想要看看在皇上坐镇京师的情况下谁能够铤而走险的?或者,现在赶紧投靠易天也是保住身家性命的法子。

果不出所料,易天忽然说道:“不准!皇上圣旨上的话你没有听懂吗?还有没有一点尊卑可言,竟敢当众与君父作对,你是要谋反不成吗?”

严嵩听到这里,差点没笑出声来!对易天的几句话他有点意外……忽然之间,他觉得这个易天,朱载珏应该说是和先帝还真是有些地方十分神似呢!

……

八月初三一大早,京师五门外的广场上尘雾腾腾,军旗猎猎。名为广场,就是一大片夯实的空地而已。

锦衣卫奉命带着数百骑从承天门先入广场,控制了整个广场四周;腾骧四卫的精骑也陆续来了。易天向广场上望去,只见人马铁甲刀枪如林,方阵如一片片人工培植的林子,这等场面他见得多了……一般从前面看过去要好看得多,要是到锦衣卫的后面,才能发现很多问题。

“隆隆隆……”就在这时,又是一阵密集的马蹄声响起。

众人转头看去,直接一股衣甲兵器崭新鲜明的骑兵整齐地策马而来,一排接一排昂首挺胸的骑士,众军浑身是铁、华丽的斗篷照样在风中扬起。一看就是锦衣卫的缇骑,要论样子货,亲军二十六卫的人马穿得最好,队伍也最整齐……听说相貌、出身也很不错。而这其中,又数锦衣卫是佼佼者,待遇自然差不了了。

一众缇骑过后,便见几辆装满了铜钱的大车赶了进来,最后则是一辆接着一辆的囚车……将士们一看哗然,顿时议论纷纷。

“朝廷还挺有钱。”站岗的一个军士嘀咕道,“不知道有俺们的份没有。”

后面就看见一众宫女宦官拿着宫廷仪仗簇拥着一顶大轿子来了,那轿子方方正正由十几个人抬着、十分宽大有气势。

广场那边的武将们纷纷面对大轿子单膝跪地,执礼拜见,却久久不见起来。不多时,秦福上马向这边奔了过来,又见那队旌旗而来,锦衣缇骑看到大大的正王二字忙从马上翻下来。秦福道:“皇上有旨,今日正王主持处斩山西犯官!”

“臣领旨。”易天出了轿子抱拳应答,招呼身边的骑兵部署到仪仗的右侧,一起向前面奔去。及至大轿前,易天下轿走上前和在场的武将们打了声招呼,又道:“将犯官押解上台。”

“遵命。”锦衣卫力士立刻回应,所有囚车的犯人全部押解下来。而广场上,早已建造起了刑场,三日以来易天就是在做此事了。

军士们纷纷爬起来,许多人忍不住悄悄看易天几眼。

就在这时,秦福走上去唱道:“押上来!”十几个锦衣力士立刻把几十个官员粗鲁地押上来。

易天的事情已经传遍京师,易天一时间让成千上万的人纷纷侧目,只剩风声。

人们的关注都在他身上,尤其公布了他的身份后。正德皇帝虽然不得民心,但是好歹平定几次战乱过,作为易天祖父的弘治皇帝更是天下人还为忘记的贤君圣主,那是大明朝的汉文帝哪!提起弘治帝,老百姓谁人那个不痛哭流涕?所以,无论军民对于易天的身份都是深信不疑的,至少京师的百姓是十分坚定的。

离个锦衣力士俯首帖耳,弯着腰上前。

易天笑着侧目轻轻说了一句:“先赏!”

那力士点了点头立刻跑到秦福面前说了一句,这时秦福上前大声道:“正王有令,锦衣卫及亲军二十六卫指挥使等将帅、五各军将领上前听训话!”

一排骑兵策马到大军方阵中,重新呼喊了一通。不多时,许多武将便纷纷策马出来,向仪仗前面聚拢,总共有一两百人。人们纷纷下马,来到前面列队。

大伙儿一面看旁边用车装的铜钱,一面议论纷纷,虽然风吹得烟雾腾腾,但兴致都挺好。之前就得过赏了,这阵子还不错,既不用跋涉打仗又有赏钱,只是在这里站一会儿给易天个面子、压根就不是事。

但很快议论声就忽然停下来。

易天一招手,就见一个带着手脚镣铐的人从一辆马车上被带出来,赵普。亲军二十六卫的很多武将都见过此人,至少面熟。情况似乎变得有点不太妙了。

大伙儿一时还不动声色。郭绍回到了亲随马兵前面,也饶有兴致地看着上面的一台好戏。

那人垂头丧气拖着脚链走上台子,“哗……哗……”铁链在地上拖动的声音愈发凄惨。就在这时,一个宦官上前从包袱里拽出一件黄色衣服来,忽然在前面一抖,颜色鲜艳的龙袍顿时出现了众将和大军的眼里。众人一片哗然。

“这东西是不是你的?”秦福上前,声色俱厉道。

那人无奈点头。宦官喝道:“说话!”那人只得说道:“是,交给我保管的东西,奴才……”秦福又道:“那天王爷与锦衣卫入拱皇城,陈隐、张琳事败,仓皇逃窜、路遇追兵,这东西是不是当众被缴获?”

“是。”那人的声音道。

易天注意观察,只见大同府诸官的脸色已是非常难看。

台子上的宦官大声道:“陈隐等人结党营私、培植党羽,得知先帝病重,便早早预谋反篡位,是也不是?!”

那人又道:“是。”声音很细,是个宦官无疑。

骑着马的一个几个锦衣卫随即策马到军前,之前过去的一排骑兵的一个高猛大汉伸着脖子大声将刚才简单直接的问答吼了一遍。

就在这时,易天脸上露出了冷笑,看向台子下面聚拢的大约两百武将,开口道:“陈隐、张琳等阉竖;皇上对他们信任有加,破格提拔、数年为司礼监禀笔。知遇之恩、信任之情不可谓不重;皇室对二人的恩典不可谓不隆。”

说到这里,易天的眉毛一挑,脸色骤然变冷:“为何?不知知恩图报,反而密谋背主?”

“庶民尚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乌雀亦会反哺,阉党居心叵测、恩将仇报,皇上会怎样痛心!”叹道,“本王获知此事,心寒甚矣。”

在场所有人怔怔地站着,看着台上的场面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