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都吩咐下去后,吃饱喝足,陆炳睡得别提多香,差不多三个时辰,他才爬了起来,精神头已经恢复了大半。随便找了点清水,洗漱一下,外面的侍卫就跑了进来,低声在陆炳耳边说了两句。

“让他进来吧。”陆炳淡淡说道。

没一会儿,一个顶着瓜皮小帽的中年人跑了进来,一见陆炳,激动的眼圈通红,连忙拜倒在地,“大都督,属下参见大都督。”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锦衣卫十三太保之一的九儿。

“九儿,我听张业说,天津的乱局是白莲教在闹腾,是不是如此?”张业就是天津锦衣卫百户所的百户。

没料得老九一笑,“大都督,要光是一个白莲教,至于那么麻烦吗?背后是运河帮的人在作怪,这里面水深着呢!”陆炳让他起身,老九又道:“而且,据属下多日暗访,白莲教根本就没有掺和此事!”

陆炳头脑一热,赞叹道:“看来我们下了一番苦功夫倒也并不是都付诸东流的。天津卫一直到杭州府钱塘江的运河,主要经营三条线,沿江,沿河,沿海。这运河上下,不敢说门清。也弄得七七八八。眼下在天津冲在前面的不知是谁,竟然冒充白莲教的人企图扰乱视听混淆本都督的大略!”

陆炳抓起水杯,润润喉咙当即将水杯捏碎,出了一口气之后他说道:“眼下天津卫反抗朝廷这第一股就是漕帮,他们以运河为生。担心日后海运越来越发达,会把他们的饭碗子砸了,有中人挑唆,就跟着跳了起来。第二股就是天津当地的士绅,他们多数也都在运河周围有产业,比如钱庄。客栈,货仓一类的,海运兴起,他们既担心利益受损,又想吃海运的利益,跟着起哄,也是待价而沽。”说着,陆炳又一拳砸坏了面前的木案。

老九点了点头,他知道陆炳的推测的确符合实际,只是没有亲身经历,便可以说的这么明白,老九越发的佩服陆炳这位老上司了。

“眼下,看来是到重用缇骑的时候了!”看到陆炳如此坚决,老九硬生生把话吞了回去,笑道:“大都督运筹帷幄,属下等一定配合大都督早日肃清天津的反贼!”

“哼,就会耍滑头!”

陆炳捅了老九拳,没好气说道:“你们十三太保在天津的有几个?”

“哎!本来奉大都督之令,我们兄弟十三人一人负责一省之缉拿,出了东北的奴儿干都司和西北的两个省剩下的兄弟都在京师各地和江南各省,现下天津卫有四哥、七哥和我老九三人。”

老九到了这时候,再次表忠心:“大都督有何吩咐,为大都督分忧是我等之幸!”

“这样,你和老四……老七嘛……”

天津卫锦衣卫衙门。

“大人,白莲教的人来了。”

“嗯!”陆炳笑道:“你先去吧,我随后就到。”

差役一走,陆炳对百户张业说道:“按照咱们商量的办法,你马上去找那些人,和他们聊,无论他们要什么,都先答应下来。”

“遵命,对了大都督白莲教本身实力也不弱,而且我还听到一个秘密。”张业压低了声音,“大都督,天津卫的刁民们想着暗害大都督您呢!还有……”张业自作聪明如斯,这是可悲之极。

“知道了!”陆炳知道张业是什么样的人,什么可信什么不可信什么可听什么只需应付场面他心里跟小葱拌豆腐似得,一清二楚。

陆炳带上欧阳介一路来到了大厅之上,立马快步坐上中间那个专属于他的位置,在他的右手边,坐着三个人,为首的是个小老头,留着稀稀落落的胡子,一双眼睛透着精明,另外两个,一个是穿着劲装的大汉,浑身耗子肉,孔武有力,再有一位是个年轻人,不到三十的样子,斯斯文文的。

陆炳走进来之后,就见那个小老头站起身,连忙陪笑着说道:“想来您就是声名赫赫的锦衣卫陆大都督了,小老儿有礼了!”

轻蔑一笑之后,陆炳道:“不错啊,还知道先弄清本都督的身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本都督却对你们一点兴趣没有,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们不配!别以为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敢跳到台面上充大个儿的,你们要是有脑子,就该知道自己的分量,趁早罢手,还能保住一条狗命,不然,哼哼,只怕连埋的地方都找不到!”

这番话觉得够劲,够嚣张,听得锦衣卫的人都大呼过瘾,把肚子里的闷气跑了不少。

对面的大汉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就要发作,那个年轻人把他给按住了。

小老头陪笑道:“大都督,和您比起来,我们当然不值一提,说我们是阿猫阿狗,也不算错。可是您别忘了,这世上活得最好的就是野草,不管旱涝,不管晴雨,都能活着。不像牡丹菊花,要悉心照料,还不一定什么时候就养死了,您说是不?”

陆炳脸色忽的一变,怒道:“别跟本都督斗嘴斗牙的,说,你们想要什么?”

“够干脆,很好!”老头得意地说道:“大都督,小老儿听说朝廷准备修建京师外城,还要在天津设立钱庄,负责开海的交易,可有此事?”

“没错。”陆炳很干脆答道。

很快脚步声响,进来三个家伙。为首的是四十几岁,络腮胡子,满脸横肉,很是彪悍,他就是天津卫的指挥使胡致相,至于另外两个,一个是天津右卫的指挥使,一个是天津左卫的指挥同知。

三个人进来。单膝点地,给陆炳见了礼。

陆炳一看这三个家伙,只是右手轻抬示意仨人起身。

“三位将军,时间紧迫,我不和你们说废话。十万两军饷,一个副将,两个游击,外加上大沽口三万亩的土地征用,充作仓库区,该补偿你们多少,和吴老板谈!”

三人刚刚还有些怨气,一听这话,顿时老实的和绵羊一般,嬉皮笑脸道:“大都督出手大方,今天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不过小的还有一点忧虑,那个……”

他偷眼看陆炳,陆炳把脸一沉,怒吼道:“你们还想怎么样?"“岂敢岂敢!”胡致相担忧道:“末将听闻当地官员上奏,说是天津出了兵变,我们三个……”

陆炳直接把话接过来,笑道:“你们放心,我会上奏说是下面乱了,你们帮着平息叛乱有功,绝对不会牵连。”

“多谢大都督!”三个人喜上眉梢,没口子道谢。

一旁的欧阳介可把脸色一沉,气势汹汹道:“三位,咱们把好话说完了,也该说说丑话。大都督何等身份,按理说你们是不敢阳奉阴违的,但是你们偏偏做了,我也知道你们是不情愿的,但是!”

三个人吓得神色一变,不由得腿就弯了。

“我告诉你们一条,你们的身家性命都在天津三卫,正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有些事情你们不该掺和,别掂量着那帮人势力有多大,开海是都指挥使易大人提出,是皇上钦定的,经过百官廷议的,对朝廷,对天津都有好处,别被人当了枪使还不知道!以后做事情,要多看着点朝廷的风向,要多想想你们手下的士兵弟兄,别找不痛快!”

正所谓恩威并施,欧阳介这几句可软中带硬,说得胡致相几个额头冒汗,连连点头,喏喏而退,陆炳听了也觉得欧阳介此人的确可堪一用。

打发走了他们,陆炳立刻又把天津的士绅商人叫了过来,这回他可不客气了,一上来就是一顿臭骂,劈头盖脸,骂得他们一脸狗血。

“蠢材,鸟儿,一帮没脑子的狗东西!胡子一大把,都越活越回去了,白莲教是什么东西,别管他们宣扬什么,弄了多少万教众,那就是死罪!你们都是有家室的人,和他们搅在一起,是盼着他们改朝换代,好当一个从龙功臣吗?”

对于这些士绅,陆炳是太清楚他们的德行了,你硬他们就软,你软了,他们就蹬鼻子上脸。

果然被陆炳一顿臭骂,这帮人吓得纷纷跪倒,身体抖得和筛子一般。一个个不停磕头求饶。

“大都督,我们都是安善良民,都怪白莲教的那些反贼啊,是他们散布谣言,说什么开海之后,天津就是外阜商人的,我们都要卷铺盖卷儿滚蛋,小的们一时猪油蒙了心,小的们知罪了!”

陆炳气呼呼骂道:“糊涂,糊涂透顶,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开海能离得开你们吗?”陆炳接下来有些勉强,感觉给身后的欧阳介求救,欧阳介走上来指着一帮士绅商贾就论起理来:“大都督说的怎么会有错呢?不说远的,大都督准备筹建各行业商会,参与港口管理,以后运来多少货物,价值几许,需要纳多少的税赋,都要经过商会核定,你们才是开海的真正受益者!”

“欧阳介,您不是开玩笑吧?”有人认得欧阳介,当即惊呼问道。

“欧阳介说的话就是本都督的话,本都督是信口开河的人吗?”陆炳沉着脸说道:“开海涉及方方面面,岂是官府能自己能做成的?还不是要靠着大家伙帮衬!”

一下子,一块天大的馅饼落了下来,瞬间把在场的众人砸得晕乎乎的,幸福来得太突然了,让他们核定价格,这里面有多少油水,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刚刚对官府的那一点怨气早就烟消云散了,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感激,心悦诚服地拜倒地上,“我等都愿意听从大都督调遣!”

陆炳和欧阳介,一个唱白脸曹操一个扮红脸关羽,把天津卫的一帮商贾唬的一愣一愣的,很快就解决了民心向背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