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极殿内,易天回京以来,皇上召集众臣的第四次朝会。

“启奏皇上,臣有本。”秦福刚喊了一嗓子,易天就出列手捧奏章双手拖顶。

易天出人意料的举动,让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不瞩目的。不只是因为易天是锦衣卫目前的一把手,更是因为和皇上的关系。

“禀皇上,臣建议修复京师外城。据臣所知,我大明自成祖之时由于京城人口凋敝,财力窘迫,所以京师只是修筑了皇城和内城,而没有修筑外城,仁宗和宣宗皇帝都将京师视作行在,有复都的打算,修筑外城的提议也被搁置,一直拖延至今。”易天简单回顾历史,然后说道:“随着大明朝日益繁荣,京师户口陆续增加。今时与往日已不可同日而语,南城以外,聚集了大批商贾,他们建仓,开铺,生意越来越大,南城以外的繁华,甚至超过了内城……”

易天接着又把声音提高了八度,道:“然则南城以外的土地,终究是无主荒地,论起来,这些土地都是大明所有,也就是皇上所有。可笑有些人竟然忘了这个事实,为了所谓的归属权,闹得沸反盈天,把真正的主人忘在了一边,这不是荒唐,什么又是荒唐?”这一番话铿锵有力,让严嵩一班内阁大学士也不禁两眼冒光。

是啊,由于外城停建至今,外城土地的所属一直存在争议,所以外城的土地也就没有确定归属,而原则上都是属于皇帝的。

只见易天乘胜追击继续道:“臣以为该趁此机会,让户部理清地产归属,昭示陛下之仁德,以土地收益弥补户部亏空,倘若能成功,其中所获之利将不可言喻!”

说起京师,当年成祖皇帝靖难起兵夺下了朱允炆的江山,迁都北京,仅修筑了皇城和内城。内城的东西两道城墙沿用了前朝元大都的城埂,南城墙向南推进了二里余,北城墙则缩进了五里。

由于当时明军将蒙古势力驱入茫茫大漠,也由于当时的经济尚未恢复,对建设外城的军事和经济的需要都不十分迫切,因此也就无暇顾及这项工程。之后的仁宗和宣宗都有复都南京的打算,称北京为“行在”,当然无意修筑北京的外城。

英宗皇帝即位后,立意定都北京发动人手修筑了九门的城楼,增设了城门外的箭楼和城墙四角的角楼,加深了城壕,用砖包砌了城垣的内侧等等。

英宗正统十四年,也先携着土木堡大胜之威,直取京师,大明从上到下都感到了切肤之痛。在宪宗成化十二年,定西侯蒋琬奏请兴建北京外城,只是在廷议的时候,他又收回了建议,结果一拖又是六十几年。

直到嘉靖朝,鞑靼俺答兴起,屡屡入犯,边塞告急。同时,京师经过一百多年的发展,人口繁衍,商业繁荣。其中南关可称“南关居民稠密,财货所聚”。为了保护百姓和商业,修筑外城的要求也就历史地被再次提了出来,至嘉靖八年开始营建外城,后来搁置不复。

只是一旦想要修筑外城,工程之庞大简直难以想象。最初嘉靖帝坚持要体现王者尊严,皇帝霸气,必须四面同时修筑,把内城包围起来。草草一算,光是外城就要二百里左右,沿途山川河流相间。施工难度极大,所耗费的民力、物力、财力更是相当巨大的。

无论是人力和财力,大明朝都承担不起来。经过当年鼓推修建外城的大臣的软磨硬泡。最后决定,先修南城,把最富庶的地方圈起来,至于其他三面,日后再修。也就是敷衍搪塞。

易天敢肯定,穷疯了的户部尚书李廷相一定对他的计划大加赞赏,当然了,如果嘉靖帝还在的说不定也会双手赞成,不过那是后话了……只是京城利益错综复杂,自己必须拿出一套让各方都满意的方略出来。不过,一旦修建外城之事落实,无疑会在整个大明朝掀起一股大浪潮的。

只有如此,才能显示易天自己的独到之处,让朝廷不得不倚重自己。那时,也就是得到天下人心的最佳时机了!

易天想到这里,大声说道:“陛下,臣有一番构思,要上达天听。”

“说来与众卿一起听!”坐在龙廷上的梁文也是十分紧张的,他急促地问道,饶是早已相商好的,也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遵旨,臣以为,其一要把外城的规划做好,城墙建多大,这是最重也是开始。百姓的民居、商榷所在、城楼城墙、河流入城、草木都应据实考虑其中。而后按照规划,全面施工,把外城重新建造起来。”

听易天缓缓道来,众大臣更加重视易天,只是李廷相此时却眉头紧皱,手指敲着大腿,不解地问道:“易大人,如你这般,朝廷岂不是要花数百万两银子?”

易天当然知道这个老财迷会忍不住跳出来,急忙笑嘻嘻说道:“臣哪敢让皇上和户部出钱,臣的意思是要对南关的商户百姓进行全面排查,他们占据朝廷的荒地,手中缺少正式的房契地契,即便被侵占吞没,也没法打官司讨回公道。朝廷可以重新划住房土地,发给房契地契,不过需要各个住户缴纳一笔银子,至于多少,要按照居住年限,还有房舍大小计算。南关至少有十万户百姓,按照一户五两银子计算,也有五十万两。”

总算见到钱了,李廷相喜上眉梢。

“易大人,区区五十万两,也不够朝廷建城的开销吧?何况营建外城了。”

“部堂大人说的不错,按照下官的估算,如果重新规划,外城适当扩大,南关可居住的百姓至少会增加一倍,最起码有二十万户,也就是说,还要增加一倍的人口,当然也是多了一倍的赋税的。以多出十万户计算,增加各类商铺至少在五千家,京城的铺面在三百两银子以上,外城按二百两计算,光是铺面一项,就有一百万两。;另外新增的百姓需要购买土地房舍,一间房五十两,十万户就是五百万两!三项加起来,就有六百五十万两之多,别说修外城,用这些银子来修皇上的玉熙宫和仁寿宫就足够了。”

李廷相想的可不是皇上的玉熙宫和仁寿宫,他想的是江南的漕运所需款项和北方各省的军费,西北的赈灾,九边的损耗还有毛伯温十几万大军在安南的庞大军需……

易天还没有计算百姓和商铺增加之后,带来的税收增长,光是一个外城,就价值至少六百多万两银子。

“很好,很好啊,朕果然没有看错你,易爱卿真不愧国之栋梁!”梁文装模作样极为激动,感叹道:“若是用爱卿亲自营造外城如何?”

易天连忙拒绝:“皇上隆恩!臣资历尚浅,此事应交给户部和工部的大臣去办才合规矩。”废话,易天不过是粗略计算,在如何如何说有一千万两银子拿,那也不过纸上谈兵,真要实施起来,岂是一朝一夕能够看到成果的事?

“怎么?爱卿不想为国分忧吗?”梁文促狭说道:“只要把事情办成了,这就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不世之功。”

此刻,顾鼎臣也从朝班里出来帮腔道:“皇上说得没错,易大人当之无愧的。”在官场摸爬滚打几十年,他可不是愣头青看不出这其中的风险,这分明是皇上和他唱双簧嘛!不光是顾鼎臣,严嵩和瞿銮也早已看出来了。

易天暗自笑了一声,连忙摆手,“两位阁老误会了,虽然算出了六百多万两的价值,可是还需要投入,首先要建一道坚固的外城,还要规划街区,修筑驰道等,林林总总加起来,怕是没有三四百万是解决不了的。更何况百姓迁入不是一蹴而就的,铺面也不是修好就能变现的。”

易天可不敢错失良机,这时候不能泼凉水,连忙说道:“皇上容禀,虽然营建外城开始要赔钱,但是营造外城是长远之计,京师寸土寸金。无论把城墙圈得多大,总会有百姓填充进来,临街的铺面房更是不愁不升值。”

“莫非,要集中天下富商?”略通经济的户部尚书李廷相插了一句。

“部堂大人睿智。”一顶小高帽送出,易天笑道:“大明不缺有钱人,尤其是江南的富豪。京城的房产地产,利润空间之大,绝对胜过他们把钱埋在地下。商贾们,不可能看不出这一点。他们都想在京城置产业,做生意。朝廷大可以预售土地房产,还可以用土地作为抵押,向钱庄票号借钱,依据下官估算,预售和贷款,两项至少能有三百万,去掉开工所需的二百万两,剩下的一百万两就可以用来填补财政亏空,赈济灾民。”

听完易天的计划,李廷相是目瞪口呆,他从来没有想过,还可以这么玩!

真是新鲜,甚至有点匪夷所思。但是仔细一想,又合情合理,无懈可击。

“对了,那既然可行,不知爱卿们谁能够胜任?”鱼饵放出,接下来就是寻找大鱼了。

“陛下慧眼如炬,既然同意易大人之举。老臣愿意为皇上分忧,请皇上恩准!”李廷相当即下跪,请求皇上给他这个发大财的机会。

随着第一个准备吃桃子的人跳出来,文武百官纷纷开始行动起来,易天轻笑一声,果然利益越大上当的人就越多。

“陛下,臣愿意!”几十个大臣纷纷下跪请旨。

正值此时,位列文官朝班第一列第一位的严嵩豁然开朗,看着偷笑的易天忽然转换脸色,顿时冷笑道:“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