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距离大同府还有多远?”易天揭开轿帘向一旁的锦衣校尉问道。

那校尉先是向易天马上执礼,然后用马鞭指着前方远处回道:“回大人,卫队方出顺天府之境,再过两个时辰便可到达”

易天嗯了一声,又问道:“到蔚州还有几百里?”

校尉答道:“三百里。”“需要几日可到?”

“大人,卫队行军速度太慢!”还没等着那校尉回答,秦禄从卫队前方驱马而来。

易天看见秦禄风尘样子仆仆的样子,连坐下的骏马马蹄都带着黄沙,他再看着前方缓缓行进的卫队摇了摇头道:“秦禄,照卫队这样的速度,到大同府是不是十日以后了?”

秦禄自己算了一遍,回道:“回大人,十日怎么可能!十五日才能到大同府,我们现在的行军速度是一日五十里。”

“太慢了,光到蔚州就需六日,这样下去只会把时间白白耽误在路上,必须想个法子!”易天没有想到当初和李光启率领三万铁骑只需五日的路程,同样是现在却要十五日。

“大人是要先去大同镇吗?”秦禄问道:“可蔚州也不是必经之路,为何要过蔚州?”

易天先是蹙了蹙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而后眉头舒展开后,他看着秦禄说道:“那里是当初鞑靼奇袭京师唯一绕过的州府,本官想过去看看那里的防务到底如何?又是何人驻守,使得俺答也要避其锋芒,不得不绕道而行。”

秦禄点了点头,说道:“此次大人奉旨查案,又有皇上亲自相送,想必此次大人一定能够马到功成,待回京又是少不了一番赏赐。”易天带着微笑,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暗自说道:“只怕是任重而道远哪!”

他对秦禄吩咐道:“催促羽林左卫的人加快速度,我们自己的人也不能松懈,即日起卫队必须一日行军一百里,遇到村镇不必停留,到了地方州县再歇脚,否则就不准休息!”

“是,大人,属下即办!”说的秦禄就策马转身想前大声喊着:“钦差大人有令!卫队加快行军速度,遇村镇无须停留,到了州县府衙方可停歇!”不多时,卫队满是如秦禄喊所一样的命令在全卫队传开来。

“易郎!”陈琬儿看着易天的双眼说道:“这样重大的事,易郎为何愿意亲自远赴宣大?易郎应该知道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吧!”易天一把搂过陈琬儿,这官轿的位置本就十分狭窄,即使是钦差的官轿也宽敞不到哪里去。陈婉儿被易天一搂,红唇顺势就贴在了易天的嘴唇上。易天嘴角噙着一丝微笑,毫不顾忌地抱紧陈琬儿,将舌尖打开探入家人香唇开始吮吸起来,二人很快就沉醉在拥吻之中。在颠簸的轿子里做这样令人销魂的事儿也是别具风情,此时整个轿子变得暗香旖旎,春色无边。

轿子里一个新潮澎湃,一个是暗潮汹涌,杏腮绯红,抬轿子的八个轿夫只觉得肩上一沉,还听到隐约的窸窣声……

浙江行省严州府境内,名满天下的严子陵钓鱼台上。

一个钓者安然坐在一张竹椅上,手里拿着一支钓竿,尽头是浮在在江水上清晰可见的芦苇杆子。那芦苇杆子漂浮不定,鱼竿的线头忽紧忽驰,钓者稳稳地操纵着鱼竿,坐在椅子上丝毫未动,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倏地,水面上的芦苇杆猛地沉了下去,鱼竿上传来一阵猛力,钓者面无表情,几番折腾后,鱼竿下的力似乎减弱了许多,钓者露出得意的笑,双手一用劲便提起鱼竿。“扑通!”鱼竿尽头的正好是一只在江水上挣扎着溅起浪头的明目可见一尺大的红色鲤鱼!

那红鲤似乎不肯放弃,没有了气力也要拼死一搏。很快,鱼嘴便裂开,红鲤全身通红,只有鳃下嘴边的一抹雪白,随着在水中不停地翻滚那红鲤的嘴上鲜血溢出,很快便顺着光滑的鱼身流到下腹。

钓者摇了摇头,似乎是在为红鲤而惋惜,又好像在同情红鲤的顽强求生。他终于提起钓竿,将红鲤从鱼钩上解下,红鲤从鱼钩的死亡线上脱离,但是地上的双头鱼钩却格外引人注目!

钓者并没有将红鲤收入网中,他反而将红鲤投入江水中。

“如飞兄好雅致,只是一碗香喷喷的红鲤羹得而复失了,好不可惜。”岸上走来一个青衫男子,漫步踱着,左手持着一把山水画扇面,右手背着身后。

被称为如飞兄的男子正是那钓台上的钓者,此刻他轻轻放下钓竿起身回道:“天方兄,想吃上等的鱼生,舍下这里不缺美味佳肴。”

他从江边提起网,只见十几只大小不等的江豚扑通滚跳着,那岸上男子笑了笑,他又道:“天方兄不是在衢州府么?怎生得闲又到舍下?”

二人称兄道弟,就似好久不见的挚友,很快二人就互相拱了拱手,算是行了礼。离开江边,如飞将钓来的江豚交给了下人,自己和天方在江边散起步来。

“如飞兄真是一别三载,当刮目相看了!”天方见如飞隐匿江岸,天天垂钓作乐,好不逍遥。

天方,名章襄,字天方,浙江处州府龙泉人士,大明立国之初浙东四贤之一龙泉章溢后人。年十六中秀才,而后乡试接连中举,时年二十岁。

如飞笑了笑,连忙拂手道:“天方兄说笑了,闲来无事垂钓以慰平生,蹉跎岁月罢了!哪里能够与天方兄相比?恐怕今岁恩科又要榜上有名了吧?”

高展,字如飞,大家高启之后,手握妙笔可生花,一张巧嘴唇如枪。幼时家中逢变,被家族抛弃,沦落至斯,时下隐居严州。“哪里有那么容易?十万莘莘学子,谁不是寒窗苦读十余年?朝廷只给几百个名额,状元郎就一个,这真是真正的万里挑一!”章襄使劲扇着扇子,言语之间对恩科制度颇为不满。

高展听他倾诉心声,连忙阻止道:“天方兄可不敢这样讲,万一被人听了去可就难以洗脱一个擅议朝政的诽谤之罪!”

章襄这才意识到自己口不择言,观察了周围发现四下并没有人,他赶紧说道:“幸甚,幸甚!”章襄平复了心情,继续道:“难道如飞兄一身正气,满腹经纶就愿意一直与江水湖泊为友,日夜与山林鸟兽相伴,从此销声匿迹不问世事,此生终老与山水之间吗?”“哈哈哈!”高展忍不住大笑起来,“若如此,亦无不可!”

山西行省大同府大同镇,代王王府。

此刻,代王朱充耀双目紧闭,他故作镇定,想要平息心中的焦虑和不安,但是入却久久难以入定。

“王爷,咱不用怕那个什么狗屁钦差,他要是不识趣敢乱来的话,您就上折子参他!”大同知府坐在下首说道:“您是王爷,皇上还能帮外人不成?”

看着代王的双眼虽然微微动了动,但是还是没有睁开,也没有说一句话。

镇守太监何建轻轻敲了敲桌子,仰头沉思片刻说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看来这位钦差不是好对付的!”

大同巡抚张之敬道:“那是肯定的,所以我等才不能让他顺利进入大同府。”

知府苏志远道:“山西乃北方屏障,大同府则是山西首府,而大同镇为北方扼守鞑靼南下要道。期间,鞑子游骑与盗匪是少不了的,不如。”苏志远做了个杀的手势,将左手往下一横。

总兵官李彦也赫然在列,他说道:“万万不可!就算是游骑盗匪也没有实力吃掉钦差卫队,这不是掩耳盗铃吗?”其实,月前大军北上至大同镇时,李彦因为经常见夏言也见过易天几面,虽算不上熟络,但至少有过一面之缘吧?易天为人也算忠厚,做事也认真严谨,京师一役易天的功绩他也是有所耳闻。同为行伍之人,李彦也不想置他于死地。

苏志远点头道:“好,我们可以不杀易天。”他面朝巡抚张之敬,话锋一转:“现在的问题是,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

朱充耀想了想黯然道:“要看他如何编排于我,若仅仅是失职之过,本王倒也无可厚非。不过,尔等可能被降职或者更差的流放戍守之类的;若是更重些,可能会待罪从军甚至押赴京师交送三法司议罪了。”

苏志远接着说道:“那样的话,我等在大同十余年的努力便全部付之东流了。”

何建叹道:“可不是说呢,这还算好的。就怕落到锦衣卫手里,缇骑可是不讲情面的,北镇府司也不是好去处。若真到那时,就是我等余易天鱼死网破,玉石俱焚之日了,到时他也是咎由自取。”

朱充耀默然,如果经过此事之后,恐怕以后他这个代王也不好做,他可不想落得个两败俱伤的涂地。

张之敬讶异道:“这倒奇了,你们说,这易天是个武夫,皇上怎么会派他前来?”

“若不是皇上只是为了敷衍朝臣,所以才与易天演戏么?”苏志远有些希望,睁大黑眼说道。

张之敬摇头道:“按说这件事可大可小,只要易天罢休了。”张之敬笑了笑:“我们也可以做个顺水人情,找些难民和几个手脚不干净的底下人把事儿顶了,易天如果只是走个过场,那我们也唱个双簧。”

朱充耀真是忧虑的很,这件事十分棘手,按照目前的情形,想善了几无可能,朝廷花了那么大的代价,天下人和文武百官都在等着交代,易天再怎么傻也不能不尽心竭力办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