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里,梦中总是出现那个人的身影,一团迷雾中墨色衣衫忽隐忽现,温热的气息、熟稔的语气、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一切快要将卫旖逼疯了!她反复思索,却是怎么都无法将梦中之人与现实中的谁联系起来?若这只是普通的梦倒没什么,可是出现的次数愈发频繁,让她如何能信?

“上次让你去查的香有结果了吗?”看向一旁正在练字的柏桑问道,他这阵子心里也烦躁着,说来说去还不是白家那堆子破事!

柏桑笔也未停,落笔十分有力,蕴含无奈和压抑,因此顿笔处的笔墨更为刚劲!

“已经查到了,确定如你所想,我已经安排人去追查背后的线索了!”柏桑说着说着突然一把将毛笔扔掉,摔在纸上溅起点点墨迹,看上去更像是故意为之,就为了营造一副意境图。

卫旖知晓他为何情绪骤变,却也不多说,只道,“不论你做何决定,我不会多问。”

清冷的背影在这个冬日里留下了一丝温请,柏桑双手撑在桌上低头不语,直到卫旖离开了好久也不曾移动,最终他的唇角露出一丝苦笑,“实在是难......”

时日所剩无多,也是时候该收网了,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准备和铺垫,若是再耽搁下去反而会误事!卫旖走在小径上静静思考,对于先前的计划她是很有信心的,相信在她的部署下不会出错,可是却不敢完全保证!

无情已经回到了府中,一同过来的还有卫思羽,同时带回了关于熏香的消息。二人都在书房里,楚轻扬近日无事所以一直呆在书房中处理公务。

“哥哥!”女子的欣喜声随着大门被拉开传来,屋里几个男人都一并转头看过来。

卫思羽欢笑着走过去,拉过卫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才肯坐下,“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怎么看上去又消瘦了?我的好妹妹,总是让二哥担心!”

说着,还故意朝楚轻扬抛去一个发问的眼神,好像在说,你是怎么照顾我妹妹的?

卫旖好笑地摇了摇头,好像家人有一段时间不见就会说自己瘦了,可是明明就胖了啊!

“今晚就实行吧。”卫旖神色坚定,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她看着在座的几人等待他们的回答,可是她已经决定的事怎么会因为别人的否定而改变!已经到时候了!

屋里的几人没有任何反对,就这样,众人竟是第一次在决策上达成了一致!

夜凉如水,寒风阵阵,到了晚上就开始刮风,府中的灯也熄灭了,只余下屋檐下的几盏为了照明。

躺在床上的柏桑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彻夜难眠。最终他还是起身披上外衣走出了门,心里装着事走着走着乃至走到了湖边上都没注意,若非前方亭子里站着个人他也不会回神过来。

远远看过去,只见那人身形修长高挑,也只批了见大毛衣裳,石凳上随手放置的灯笼在冬风呼啸中摇摆不定,灯笼里的烛火忽明忽暗。

“战神居然也有心烦意乱的时候?”柏桑摆出吊儿郎当的模样在楚轻扬身旁站定,调侃道,实际上他也没想到楚轻扬会出现于此。

楚轻扬偏头看了一眼柏桑,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出现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那你呢?难道是突发奇想出来赏月?要我说,这月色倒是很适合你!”

他的语气幽暗不明,更像是话里有话,在家族争夺中柏桑早已是见惯不怪,只用一听自然能领悟他的意思,“或许我就是赏月呢?莫非在王府中还有规定说不能夜里赏月?”

楚轻扬提起灯笼,吸进一口寒冷干燥的空气,浑身都充满了力气,脑子里也清明一片,“既然如此,那你便独自欣赏今日的月色吧,只怕明日就没有这么独特的月色供人欣赏了。”

柏桑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待到楚轻扬离去后也缓不过神来,他既然已经知道了他的计划为何不当着所有人的面点破,或者说至少告诉她呢?还是说楚轻扬另有打算?

气温越来越低,冷意从脚底浸入骨髓,像是要把人的所有精气都吸干,柏桑并未使用内力抵御严寒,此时的他只想好好感受一下,因为只有将自己放在冷冰冰的境地中,才能彻底冷静地思考所有事!

从记事起到如今站在楚轻扬的王府里,柏桑细细地想每一件他能记起的事,越想他的心就越冰冷,然而冰冷的同时还伴随着一阵阵的抽痛,似乎快要从身体里碎掉,不得不承认,一个人若是过于记仇,的确活得很累很有负担。

下一秒他的眼中迸发出狠厉的光芒,这么多年所受的伤害、委屈和不甘心都将在明日得到偿还,那些欠他的人和事都应该付出代价!人都说冤冤相报何时了,但他不是心怀善意的圣人,何必委屈去自我去成全他人?

自从离开白家起他就发誓定要报仇,看着他们每一个人痛苦他才会心安。白家家主是个骄傲自大、手段狠辣的人,可是他再怎么有能力都是有弱点的,抓蛇打七寸这个道理相信小孩子都知道,而白家老头子的致命弱点他太清楚了,无非就是白家!只要在他眼前毁掉白家不相信他不崩溃!

这段时日不论是卫旖还是楚轻扬,不论是卫思羽还是无情,每个人都为这一天付出了太多,只求一切安然无恙照计划进行。

想至此,柏桑嘴角微勾浮现出一个哭笑不得的笑容,他这人一向乌鸦嘴,若真是说中了......那还真不好说。

“怎的还不睡?莫不是为了明日之事而忧心?”身后传来熟悉的调侃声,清冷中带着一丝忍俊不禁。

一听就知是谁,柏桑转身走去,“你这话说得好笑,小爷我是这般怕事的人?兴奋还来不及忧心作何?倒是你,大晚上出来是为何?”

卫旖外罩着毛大衣,一头黑发披散在背后与黑夜融为一体,巴掌大的小脸在月色下更是莹白如玉,唇角微抿着不说话只是看着重重叠叠的远山。

“明日之事,有何打算?”柏桑沉不住气还是问出最想知道的问题。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男子,这人本来应该成为白家的新任家主,可惜世事难料,大家族的纷争本就是外人所不知的。

“照原计划进行,只望一切平安吧,毕竟做了这么久的布置了。”语气波澜不惊似乎并不甚在意,卫旖清清淡淡道,她也不知道明日会发生什么,可是白家毫无动静似乎平静过头了,依照白家家主狡猾多疑的性子这不像他。他们的人一直以来都在监视白家,相信白家那老头子不会不知道,可她就是要他知道,更想看他会有什么应对措施。怎么说呢?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你呢?有何打算?那边过于平静相信你也看出了不对劲,在那里呆了十六年你必定很是清楚。”卫旖道。

柏桑摇摇头,叹了口气,“你说得对,我确实是很了解。方才你未来时我还在思索明日可能出现的意外!看来你也考虑到了!”

“是啊,走一步算一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清浅的女声在夜里轻轻吐出,似是不能承受更多。

“为何我总是感觉你什么都不在意,但当我认定时你又连一点小事也很在意,好像没什么事能让你分散精力去在意。还有那些奇怪的文字,没人认识可是你能读懂,有时候我都会想你究竟从何而来?又是为何而来?”柏桑终是问出了心底一直以来的疑惑。

卫旖惊异于他的问题又不知如何回答,她倒不知在柏桑眼中自己是这样性格的人,“或者我什么都不是呢?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

女子朝天空笑笑,看定旁边一脸疑惑的男子,面容轻松,“休息吧,之后还有很多事,如果你确实很困惑。”她走出两步,目光坚定,认真道,“之后我会告诉你所有的答案。”

待卫旖走后,柏桑还愣在原地,她的意思是愿意告诉自己那些秘密吗?这是不是意味着卫旖已经将自己视为值得信任的人了呢?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和楚轻扬的地位在某种程度上是等同的?

夜幕下的身影承受着太多太多,浓重的忧郁在黑夜中难以化解,随之而来的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