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翠香楼出名了。

两名影卫出来后,第一时间回到了军营之中,那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

即便管理这一地区的影卫头领知道翠香楼现在是个烫手的山芋,也不得不去找翠香楼理论一二,毕竟,衣服都没有留一件,这种事情有些过分了,算是打了影卫的脸,若是这样都没有任何表示的话,怕是影卫难免招人嘲笑。

而且……最主要的,影卫代表的不光是自己的脸面,它还需要代表陛下的脸面。

但一个人去,终究还是有些胆颤。

所以这位影卫头领在能力范围内,找来一个京城中关系比较好的大官,修为也是极高的一位,作为陪同,也是为了壮胆,一起前往了翠香楼。

他们进去了,很多人都在关注。

然后他们又出来了。

影卫头领是一脸的无奈,而那名被他请来的官员却是十分满意。

走的时候还说:“这面不贵啊!你们这些影卫怎么能说人家是黑店?真实弄不懂你们。”

这一下,翠香楼真的没办法不出名。

在某些人的口中,它是黑店,贵的要死,而且谁的情面也不给。

在另一些人的口中,它却又是很便宜的店,很划算,童受无欺一样。

那么百姓就迷糊了。

那些权贵们也好奇了。

到底……这家翠香楼,是个怎样的店?

一日之内,没有任何的宣传,翠香楼却突然成为了京城之中家喻户晓的存在了。

很多人都知道影卫找了位高权重的大臣去吃面的事。

但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在两人离开人们视线之后,那位大人突然转身,一把抓住影卫头领的脖颈,只要再稍稍用力就能把他给掐死。

影卫头领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这样被制住,自然一脸惊骇的问道:“这……这是做什么?”

那大人咬牙狠声道:“你个蠢货!知不知道差点害死我?!该死的混蛋,一点不长脑子,我认识你真是瞎了眼!”

影卫头领更加不解,也不敢挣脱对方的手,而且……也挣脱不开。

只能错愕的问道:“你在说什么啊?怎么……我都听不懂?”

“哼!”

那大人怒哼一声,手掌动了几下,却最终还是不忍心,放下手来,叹了口气说道:“当真……是要被你气死了。这都多少年了?你身在影卫,这官场之上的门门道道,怎么还是这么不明白?”

“大人……能否说的详细一些?”

“哎……”那大人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说道:“指望你能懂……看来是不可能了。跟你这种人生气的我……哎,算了,这件事就先这样,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便来给你讲讲好了,省得你这样傻瓜一样撞进人家的布局之中,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还请大人指教!”影卫头领被对方这样一说,自己也开始心虚,更加害怕。

那大人道:“表面上,那翠香楼是在卖吃食,但实际上,他们卖的……是一种胆量!”

“胆量?那面……是挺贵的……”

“贵个屁!”

那大人怒道:“你也吃了,怎么就吃不出来?那面里面的味道,你这辈子尝到过?光是面条本身的奇异之处不多,就单单说那佐料,你知道要花费多大的心力财力,才能做出来的吗?其难度根本就不亚于一枚二品的丹药!你说一枚二品丹药值多少钱?还贵,就算这个你不明白,那面汤之中流出的一道灵气韵味,你难道还体会不出来吗?”

“呃……”影卫头领一愣,说道:“您这么一说……好像还真的是有灵气,当时……当时只注意那面条的味道来着,倒是给忽略了……”

“要不说你蠢笨……”那大人叹了口气,继续道:“如此味道,如此工艺,值多少钱我不知道,但一定会比十两银要多!他为什么定这个价?哼,当初答应你一起来之前,我怎么就忽略了这一点……就在几年前,有御厨为陛下献上一道面食,十分美味,陛下吃后甚至开怀,脱口而出,此面值十两银。陛下自己倒是没当回事,但言官却在文案上记载,陛下某年某日赐名天下第一面,价值十两,乃天子规格。这意思就是说,只有天子,只有陛下,才能吃十两银一碗的面食,若是旁人吃了等同于或者超过这个价值的,便是逾越,逾越,便是杀头的大罪!所以这面是一般人能吃的吗?想要吃,很简单,你需要有登上那帝位的决心!”

“这……”影卫头领被吓得差点坐在地上,颤声道:“不会吧……他……他定这个价,应该就是偶然……就是为了宰客吧?”

“则,”那大人怒道:“都跟你说了,那面条的价值绝对要高于十两银的!在某些人的眼中,怕是千金难得!他定这个价格,就是为了陛下的那句话,而且,这世间敢吃这面条的,也就只有那三名皇子罢了!你们影卫……你们影卫哪有资格去吃?!”

说到这里,那大人再次叹了口气,苦笑道:“我也吃了……哎,怕是今后的仕途……不会那么顺畅了。罢了,知足常乐吧。不过你知道为什么他分明知道你的那两个手下是影卫,却偏生第一次将这面条卖于你们吗?很简单的,他就是要把这逾越之面,给你们这些天子近臣吃!目的?哈哈,便是让陛下听到,看到,他身边最信任的人,绝对不应该是外人!”

那大人眯着眼睛,咬着牙,狠辣的,瞪着影卫头领的双眼说道:“很险呐,若这件事没有闹得这样满城风雨的,怕是单单这一件事,便能让陛下对你们影卫起了戒心,这……是诛心之面啊!该死的,你们竟然连这种事都不懂,还要偏偏拉着我陪你们一起倒霉,你说……我没杀了你,是不是已经算是很够朋友了?!”

影卫头领被吓的不行,但却依然苦着脸说道:“我……即便您这样说,但我还是好像……有点不懂啊……”

“现在不懂没关系,等以后吧,”那大人转头看了一眼翠香楼的方向,冷声道:“你会懂,京城的人都会懂,这全天下的人……怕是都会懂!该死的!”

他忍不住嘟囔道:“不是说那陆香君不会参与到夺嫡之争吗?该死,该死!原来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釜底抽薪!”

……

人们口中的黑店,人们好奇的饭馆,某些有心人臆想中的阴谋所在……陆羽作为一个首当其冲的,几天之内便轰动整个京城的人,此时却蹲在翠香楼的门外,看着远处走来的一对姐弟。

女孩大约十二三岁,衣衫褴褛,头脸有伤,手脚多有冻疮,更有一块一块的瘀伤,明显是被石块或者什么东西砸的。

旁边被她拉在手中的弟弟,大约八九岁,同样是一副落魄样,步履蹒跚好像有病在身,每走一步都十分困难。

两个小家伙挣扎的在路上走着,一边走,还要一边留意人群,尽量躲避着,好似很怕生。

姜一走到陆羽的身后,皱眉道:“咦?不是说这京城天子脚下,不存在什么乞丐吗?这对姐弟有些凄惨呐。”

“哼,不存在?”陆羽冷声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千古不变的道理。京城没有,那是因为京城的大门,永远对他们关闭。”

说着,陆羽站起身来,突然,脸上就浮现出一副谄媚的笑脸,搓着手,耸着肩,一溜小跑到这对姐弟面前。

这个举动倒是把两小只吓了一跳,赶忙向路边躲了躲,生怕是自己的模样,影响了翠香楼的生意。

陆羽却再走前几步,弯下身笑道:“两位客官,这天寒地冻的,赶紧到屋里暖暖身子吧!你们一定是饿了吧?进小店吃碗面怎么样?香喷喷热乎乎的,可好了!”

陆羽对面条的描述很简单。

但对于两姐弟却有致命的诱惑。因为‘香喷喷热乎乎’,正是他们二人现在最缺少的。

咕噜一声,两姐弟同时咽了一下口水。

那姐姐一脸苦涩,正要摇头拒绝,却看到身边的弟弟正一脸期颐的看着自己。

便狠狠咬了咬牙,从脖子上解下一条麻绳的项链,项链前段仅仅只有一枚铜钱被拴在上面。

姐姐小心的将那枚还带着体温的铜钱捧在手里,递到陆羽面前,怯生生的说道:“这些……够……够吗?一碗就行,不不,一小碗……就行。”

翠香楼门口的姜一眉头皱了皱,心想这陆羽做生意都做到乞丐身上了,还真的是无孔不入,然而又看到那一枚铜钱,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一碗面,可是活生生将一名影卫扒光了,十两银的价格和一枚铜钱比起来,还真的算是天差地别了。

正想要上前说点什么,却看陆羽一把将那铜钱抢过,好似饿虎扑食一样。

然后更像是饿虎护食一样将铜钱捧在怀里,还小心的用嘴吹了一下,放在耳朵边听声音。

做完这些,才一脸惊觉的,好似生怕对方后悔一样的说道:“够够够!这枚铜钱足够你们吃上三个……咳咳,一个月的!嘿嘿,两位随我进屋吧!”

他一脸奸商的模样,好似占了天大的便宜,弄得一对姐弟都是一脸的错愕,外加……有些小后悔,莫非……这枚铜钱给的早了?

陆羽则是像是骗了小姑娘糖果一样高兴,将两个人领回了翠香楼,好似奸计得逞一般。

只有姜一沉默无声的看着陆羽的背影,一阵错愕之后,便是呆呆的出神,就这样一直的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