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羽说道:“那么,我们把视线在回到我们的对弈上。”

乞丐这次没有说话,而是看着沙盘,认真的听着。

陆羽说道:“你来看,这座城,其实真的很雄伟,我问过你,此一战役是发生在战争开始时还是在其中的某个时间,你说的是刚开始,这就意味着,这场打着开疆扩土旗号的战役,是一场侵略的开始!既然是侵略,自然要挑战一个只要已经突破,就能够长驱直入的点,而这个点,就选在这座城池。这就意味着,这座城池原本就是守方的边境重镇!若非能人亲信,功高卓越之辈,怎么可能派遣到这里来守城?”

乞丐仿佛回忆一样的往沙盘上看了看,叹了口气道:“守城者,确实是不错的将领,除了那些年老体衰在国都中养老的大将军们,真正能征善战的,他排第一。”

“这便是了,”陆羽笑道:“但从另一个方面去讲,这样的将领,是会更亲近于那两位有才能的皇子,还是谄媚于那位六皇子呐?但凡边境之将,离天子最远,所以首重忠信,可让天子放心。其次,便要英雄盖世,好叫己方兵甲信服,也可凶名千里,让边境宵小不敢越雷池一步,这样的人物……一般是不会去做那种谄媚之事,我这样说……可有错误?”

乞丐深以为然的点头道:“对于君上用人,将之一道,你果真极为精通!”

陆羽轻轻点头,随后继续道:“那么再回到沙盘战局,其实这战局……当真是有趣无比,懂兵法之人,稍作研究就能知道哪一方拥有优势,哪一方拥有劣势,而对于那些不懂兵法之人,更是可以一眼就看出来守方的巨大优势!所谓攻城者,三倍于敌,方可在战力上持平,这倒是一句人人都知晓的话了。可也正是因为这个优势,却反倒成了最大的劣势!”

“这又是为何?”

乞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言语中已经带上了一点请教的口吻。

陆羽笑道:“怎么说呐……嗯,这样吧,若你我是那皇太后,看着自己的孙儿虽然得宠,但却久久不见民心归顺,而国主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说不定哪天就突然归了天,到时候以两位皇子在朝中的力量,保不齐不会发生逼宫的事情,而自己老弱病残,又怎么可能抵御住对方的大军?她能不担心?不为孙儿,也要为自己的家族。那么……她最想做得事情,应该是什么呐?”

乞丐认真的想着,随后道:“朕觉得……登基之路必定血腥,若是可以的话,杀掉那两名皇子,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陆羽笑道:“倒是一劳永逸的方法,但……有些太过艰难,那皇子,可不是想杀就能杀的。”

乞丐道:“如此不行,那就多为这六皇子拦些功绩!若是军功就再好不过,毕竟天下百姓,都希望自己的国主是有真才武功之辈!”

“哈哈,这便是了!如今皇权之争越发紧迫,慌乱之下,又能到哪里去找来功绩?还是那种大功劳,举世皆知,可以提升名望的,又没有什么太大的风险的……哎呀,真的是好难找啊,在哪能有这么好的事情呐?哎呀……愁死人了……”

陆羽在那里唉声叹气。

乞丐却猛然醒悟,赶忙伸手指着沙盘说道:“便是这里!这里就好了啊!首先这里明显守方有优势,其次,又是抵御侵略,算得上是名正言顺的战争,只要能获胜,那就是守卫疆土的偌大功劳,怕是一夜之间便可传遍全国,最是适合不……过……嗯?”

说到这里,乞丐就觉得不对劲了,抬起头看着陆羽,眉头皱的都要锁在一起了。

陆羽仿佛刚刚想到,也同样是恍然大悟道:“哎呀呀,是啊,对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没错啊,这里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哼!”乞丐冷哼一声,怒道:“你这是在羞辱朕吗?哼,好大的胆子……不过先不说这点,这功劳又岂是说抢就抢的?先不说他六皇子何德何能可以来此掌兵,也不说那位将军是否会同意,单说临阵换将这种在对敌这种最为忌讳的事情……就算是最白痴的国主,怕是也无法做出这样的决定吧?”

“所以……”

陆羽道:“我才等了那么长时间啊。”

“你说你等……”

才说几个字,乞丐猛地抬起头来,惊讶万分的看着陆羽。

就在这一瞬间,他明白了,他什么都明白了。正因为明白,他才会是如此的惊讶。

为什么陆羽要等?

等就是不动,而他不动,再加上那种几乎完美的防守,自己就没有办法动。自己不动……这是一种长期的战略考虑,但若是放在不会打仗的人的眼中,自己……不就成了怯战了吗?!

明明有优势,却还将战局持续的这么久,其他人自然要问问,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若是有亲近的人在国主的耳边别有用心的说些什么,保不齐国主就会认为自己是无能的!太长时间的安稳,让自己失去了军人应有的锐气。

如果是皇太后呐?她就是在等这个机会,所以趁机抢夺了军权,也并非不可能啊!

而事实上,她一定就是给她的那个白痴孙子抢来了,所以自己才无法控制那些士兵了,因为人家六皇子来了,来抢夺权利了!而且从之后那红色小点消失的迹象来看,他们不但是抢了,还把之前的主将……给杀了!

想明白这些,乞丐生出一种英雄迟暮之感。

是啊,勇武,有什么用?即便是军神在世,又能怎么办?有那么一个让人无奈无语的后方……

“等等!”

乞丐想到这点,突然愣住了。

其实……

并不说有一个这样的后方就不会赢,当年即便是他自己亲率大军攻城,其实也是极为艰难的,而且对方自始自终也并没有换过主将,要不是因为他自己的个人勇武太过了得,又不顾犯了整个大陆的忌讳,说实话,那场战争的胜负还未可知。

所以这么多年以来,他才不停地来演练那场战斗,就是因为……内心中依然觉得自己当时是胜之不武的。

但现在,在这沙盘完美的模拟还原之下,守方还是输了,而且输的如此……奇特,如此诡异,而这,都是因为面前的这个小子,简简单单的……让大军不动如山……而已!

“智谋?还是武力?这是个问题……难道,曾经的朕,当真是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