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是谁?开辟了山海界的那个人?”小拾对掌柜的话语中的那个人很感兴趣,追问道。

“······”这回,掌柜的沉默了,小拾歪头看他,他叹了一口气,显然不怎么想说,“那个人,是个笨蛋!为天下苍生做了再多的事又如何?到头来,谁都没能记住有这么一个神!谁都不会感激他!”说着说着,他情绪难得的激动了起来。

那个人究竟是谁?竟能让掌柜的情绪这么激动,小拾出神的想着,有种想要探究的欲|望。

回过神来,他看着掌柜,问道:“那个人,还活着吗?”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沉默无语了。掌柜的望着外面的天空,他们现在所在的这条河显然不是城里的那条河,周围被雾遮掩,河水是如墨一般的浓黑,奇怪的是,刚才明明天空已经微亮,现在却一丝太阳的亮光都没有,月亮高高悬挂在上,如同深夜。

这里,已经是山海界的范围了。

“那个人,已经死了——在万年前的一场三界浩劫之中,和敌人同归于尽。”掌柜的仿佛陷入漫长的回忆之中久久不能自拔,沉默良久,才说道。

那个人曾经对他说道:“我不管世人怎么样看待我,我也无需他们如何如何的感激我供奉我,我所求的从不是这些。”

“那你求的是什么?”曾经,他懒懒的侧卧在云上笑问道。

曾经,那人淡淡的从云层之间看向下界,微微一笑回答他:“三界无事,天下太平,为吾所求。”

“不切实际。”他不屑道:“三界不可能永远无事,天下也不可能永远太平,一刻都太平不了。你所求的完全不切实际,还这么执着有什么用?”

那人也不否认,却是摇头说道:“你不懂,这是我的道。”

以此为道,终其一生,求道,悟道,证道。

道?是的,他不懂他的道,他从一出生就得天独厚,何须求道?何须悟道?何须证道?以得长生。

他们这些兽类,不懂人的道,他更不懂,天下苍生,为何是他的道。

“掌柜的,你不是说之前撑船的是个女人么?用亡灵做撑船人难道还会换的么?”看得出掌柜的在神游中,小拾虽然好奇很想探究他口中所说的那个人,但还是乖乖的不再多问,手指戳了戳掌柜的手臂,转移话题道。

掌柜的回过神来,一愣,接着说道:“换!怎么不会换?普通的亡灵死了以后也就投胎转世了,而生前执念很深的人死了以后则多数不愿投胎转世,经常徘徊于阴间阳间,也可称它们为鬼魂。”

“知道水鬼么?水鬼会引诱强迫无辜的人落水而死,以作为自己的替死鬼,它们利用这个法子来摆脱地狱的苦难,投胎转世。替死鬼会变成水鬼,然后继续拉人入水,这样无限的循环下去。”

“撑船人也是这个道理,这条河会途经阴间,撑船人若想解脱了,就会拉一个亡灵上船来,扔给它一根船桨,这个亡灵便会被船灵缚住,成为下一个撑船人。

人总会有执念,当执念太深,也就成了永远渡不过去的心劫,撑船人有的会因执念太深而久久不能解脱,有的却会想通了继续投胎转世。”

“说起来我见过许多的撑船人,他们的执念真是花样繁多呢。”掌柜的说了那么多的话,滔滔不绝的,小拾听着都替他觉得口渴。

在这船上,撑船人很少能与客人交流,于是,歌唱,成为了它们抒发心情的最佳选择。

“上一次的撑船人是个女人,她生前渴望容颜不老,渴望有人爱她,她渴望长生不老,一辈子活在男人们的爱慕推崇之中。所以她歌唱男女之情。”

“那这个撑船人呢?”掌柜的把布袋给小拾保管,小拾试探着往里掏了掏,哎哟我去,这个是什么袋子?摸到里面有好多东西啊!最后找到一个牛皮水袋,小拾立马拿出来献给掌柜的,说太多话也不行,嗓子都干了。

掌柜的很是受用,尽管他并不渴。

继续说着:“我听它的曲子,这个人生前的执念,大概是妄想成仙吧!人生短短几十年,总有人怕死,怕老,他们渴望长生不老,渴望成仙甚至与天同寿,可往往它们求而不得,也就成了心中的执念,变成了只能徘徊在阴间阳间的孤魂野鬼。”

“哦,原来这样。真是搞不懂这些人的想法,明明已经死了,既没有了生前的烦恼,死后何必再有执着呢?还不如早早的投胎,重新活一世比较靠谱。”小拾觉得口渴了,于是也喝了一口水,甘甜甘甜的,好像不是当铺院子里的井水啊。

话说,小妖怪们刚才的气势都哪儿去了?用不着抱成一团吧!是有多害怕啊!

掌柜的嗤笑一声:“人类自以为高等智慧,可实际上,他们不过是一群愚蠢的生物罢了。”

“————”这里就有一只愚蠢的生物啊喂。

感觉好像坐了很久似的,可实际上也只不过过去了一个时辰「两小时」,小拾望向船外,依旧是一片迷蒙,看不清两岸,天空也没有亮光。

“掌柜的,天还好黑啊。什么时候入山海界啊?”

“嗯?”掌柜的伸展了一下筋骨,“这里已经是山海界了。”说着,微微扬起下巴,绑成一个团子的胡子十分显眼。

什么!!!“已经入山海界了吗?为什么天还没亮?”

“这里不会天亮的,我们要靠岸的地方是一个城镇,那里是三界往来的交通枢纽,是一个太阳永远照射不到那儿的地方,那个城镇,叫做‘夜未央’。”

长夜漫漫无穷尽,夜如何其?夜未央。

掌柜的站了起来,提溜起小拾,眼眸含笑说道:“走吧,我们到了。”

“额,掌柜的求不要像拎小狗那样拎着我好吗?我自己能走。”小拾不爽的抗议道,看向船尾,不由汗颜。

船舱内,十几只小妖怪似乎真的很害怕掌柜,一直缩在船尾处不敢多言,船舱前方只有他们两个人,并且还是坐在船舱口,所以即使山海界到了,那些小妖怪也不敢下船。

现在他们终于要下船了,小妖怪们都快喜极而泣了:瘟神快走,求放过!

“哈哈,谁叫你那么小的。”掌柜的笑着提溜着小拾出了船舱,下了船,上了岸。

“——”成长得这么瘦小真是不好意思哈!所以拎着他和小有什么关联吗?难道还能拎着舒服吗?小拾真是无言以对了,掌柜的真心不靠谱啊。

等这两人上了岸之后,————————“我要去告诉我七大姑八大奶,爹爹娘亲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祖宗爷爷祖宗奶奶老老老祖宗们,我还活着!”小妖们死里逃生「?」,个个激动得不行,喜大普奔。

也有小妖哼哼不屑:“传闻终究是传闻,我看那只凶兽没那么厉害吧,我们一点事也没有。”话音刚落,船舱顶部的木板哗哗啦的落下。

“呵呵——也不知道刚才是谁最害怕,大气都不喘一声。”

“呵呵——我刚才什么也没说,真的,我要去告诉我七大姑八大奶,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