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城门,便是一条繁华热闹的主街道。这人来人往的,吵杂得有点令人烦躁。

一路走来,可以闻到热腾腾包子的香味,油条的香味,饭菜的香味。无论在什么地方,好似总能找到熟悉的感觉。

“咕噜~”少年捂了捂肚子,啊,熟悉的感觉,他肚子饿了呢。

一切都是陌生的,一切又都是熟悉的。

所以,根本没有必要害怕,没有必要畏惧未知的前方,因为,他们,他们,还有他们,他们都不是特别的人。不是特别的,所以在哪里都一样,他的目标,只是为了活下去,然后,赚钱,买房,娶老婆,生儿子,争取弄个四代同堂,一生就这么过去了。

他们都不是特别的,所以他也不是特别的。

那么,如果遇见了特别的人呢?

又或者,特别的生活,从现在开始了……

————左边是死气沉沉的棺材铺,右边是卖香烛纸钱的铺子,两间铺子的中间,一栋复式二层木质结构的小楼古香古色,这,是一家当铺!

是他未来要工作的地方!

少年看着手中紧捏着的纸张,上面写的地址跟眼前的情景完全符合,非常容易的,他就找到了,是因为店铺在很特别的地方的缘故。

虽然他觉得当铺夹在卖棺材和卖香烛纸钱的铺子中间实在是太奇怪了,不过此时,没钱没饭吃没地方住的他也考虑不了那么多了。下意识的手握成拳,少年手中泛黄的纸张因此变得褶皱。

他抬眼看着这家当铺,没有店名,大门紧闭,也是,如今才辰时(07:00-08:59)不到,还未开店也是应该的。

只见门外两面墙上,各写着一个大大的「當」字,安静神秘给人一种隔世之感,而又很是显眼。老实说,他很怀疑这家店铺平时真的会有客人光临么?

带着疑问和满腹不安,少年紧张得,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而后反手用指关节叩了叩门——砰的一声,一股劲风从少年耳边一擦而过,伴随着一个人哎唷的痛呼声,身后有重物落地的声响,少年吓得后退一步,定睛一看,刚才还紧闭着的两扇门此时有一扇门已经不翼而飞了。

这是什么缘故?他迅速扭头转身过去,只见一个样貌平凡的男人捂着心口仰躺在地上哎唷哎唷的大呼小叫着,他的身下正是那扇不翼而飞的门,不过已经碎成渣渣了。也就是说,刚刚有人在里面把这个男人给打飞出来连带着门一起的?这可能吗?怪力啊!

少年正这样想着,“呵呵——”身后有人一声轻笑传入他耳中,他于是转过身来,便看到从门里面,款款走出来一位桃李年华(20岁)的美貌女子。

“你你你,怪力,母老虎!”那个捂着心口痛呼的男人一见了她,一脸惊惧的手指直指着她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女子温柔而优雅的睨了他一眼,说道:“本店只做有缘人的生意,只当有缘人的物品,这位客官想要我?呵,也不看看这里是能耍流氓的地方么?请滚吧。”说着,做出一副请离开,不欢迎你的手势。

男人揉了揉心口,爬起来咒骂:“母夜叉!”说完,脚底抹油一溜烟儿的就跑了,生怕有人追他。

看着男人逃跑的背影,女子无奈的叹气。

“那个——”少年犹豫着开口。女子这才发觉还有人在旁围观的,于是侧过身来,见了少年,她神色有些诧异。

眼神则平静如水的,不像他之前见过的其他人一样看他的眼中都是带着嫌弃不屑的,而是像是面对着平常人那样的。

女子眉眼如画,含笑问他道:“是要来当东西的吗?”

少年呃了一声,摇摇头,看了一眼女子后又低下头,有些紧张的,低声细语的说道:“有人,介绍我来这里工作,他说,掌柜的看到这个就知道了。”

说着,少年将一直藏在自己身后背着的包袱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摊开手放在手上给女子看,是一只纸鹤。

闻言,女子讶异的轻拿起那只纸鹤,放在手中仔细端详了片刻,才歉意的笑道:“抱歉,我不是这当铺的掌柜的,我只是这里的小伙计,我叫月柒,你叫我月柒姐姐就行了哦。”

女子调皮的眨了眨眼,想来,她刚才的粗暴举动少年看在眼中应该是被吓到了,所以为了缓解他的心情,还是态度亲和一点吧。

果然,听了她一番话,少年紧绷的身体松缓了一些。她便又继续说道:“掌柜的就在里头,你随我进来吧。”

说着,侧过身来让少年进来,少年羞涩的略带感激的颤抖的声音:“谢谢月柒姐,您真是个好人。”也不知谢的什么,刚才不还紧张害怕着么?女子噗嗤一笑乐了:“你真是奇怪。”说罢,只领着少年进了铺子里头。

当铺里头,有别于其他的店铺里头的摆设,正中间是高大的柜台,柜台前方左右都有供人坐、喝茶休息的桌椅,桌椅的后面则有多宝阁,上面放置一些在少年看来都是疑似古董的物品摆设。少年只好奇的瞄了几眼,便不敢再随意乱看,鼻子轻嗅了嗅,有令人宁神安心,舒缓心神的香味,是那桌子上一个青铜小香炉里传来的香味。

“掌柜的。”女子朝着高大的柜台后面喊道。

柜台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怎么了?月柒,有客人上门了吗?要死当还是活当啊?”懒懒的松散低沉的话语声从柜台后面响起,这家当铺的掌柜的似是刚睡醒的样子。

少年好奇的一直盯着柜台,想着:怎么一家店铺的老板掌柜是睡在柜台后面的么?

“掌柜的,有个小子想要来咱铺子里头当伙计呢!说是有人介绍的,叫掌柜的看到这个就知道了。”女子月柒说道,将纸鹤放在了柜台上。

一只手伸了出来拿了纸鹤,一个人突兀的从柜台后面站了起来,少年吓了一跳,但也看清了这个掌柜的的真面目。

一个字:怪!

少年第一眼注意到的,是那长到拖地的胡子!是的,不是头发,是胡子!

只见掌柜的站在柜台后面,一只手撩起长长的胡子,灵巧的跃到柜台上面,就在那坐着,胡子长长的拖到地下,他拿着梳子就在那梳胡子,他的鼻子下嘴巴上的地方也有两撇小胡子,同样很长,但没拖地。

少年眨了眨眼,闭上又睁开,摇了摇头:这不是重点,这特么的还不是重点么?哪有人胡子那么多那么黑那么直那么长到拖地的啊!

而且,这个很怪很怪的掌柜,留有很长的胡子,却不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难道他从一出生就开始蓄胡子的么?

他仔细观察着这个掌柜,乱糟糟如鸟巢的发型,是睡觉睡乱的,尽管遮住了额头,胡子也遮住了下半部分的脸,但他依旧能看得出来,这个掌柜很年轻,看着像是个二十三四岁的青年,也许还长得很好看的样子,可是,为什么会有胡子!那么长!

少年一直在纠结着这个问题着。

穿着一身皱得像咸菜似的青色长衫的掌柜一手提着胡子,一手掌中托着纸鹤,然后少年便看到纸鹤在那掌柜的手中轻轻的抖动,纸鹤的翅膀慢慢的扇着,发出了点点荧光。

见此,他嘴巴不由张成了o形,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的情景,这大概是少年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看见这么神奇的景象。只见这当铺掌柜的对着手中的纸鹤在那儿自说自话着,随后,纸鹤像是被火燃烧了似的灰飞烟灭。“纸鹤消失了。”少年已经惊讶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似是才发现少年的存在,那掌柜两眼望过来,掩藏在蓬乱头发下犀利如剑的眼神让少年只觉浑身血液凝固,动弹不得的样子,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如雷鸣鼓,更难以顺畅地呼吸,仿佛呼吸停止。捋了捋胡子,掌柜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少年,见他虽然粗布麻衣的,但穿着还算整齐,身后背着个包袱,人站得笔直笔直的,身形瘦弱,有点矮,一米五几的样子,仅够得到他这个一米九的胸膛处。

真矮。矮冬瓜。小鬼头。

少年的脸部黑乎乎的,除了明亮清澈的双眼,和干燥淡色的唇瓣,远远看去,脸的其他部位黑得一片模糊。

“你这孩子,怎么脸黑得像块炭啊。”

仅一句话,眼前的这个掌柜把他自己营造的有压迫力的气氛给弄轻松了,少年觉得自己的血液好像又重新流畅的样子,冰冷的手正在回暖,不敢小瞧眼前这个奇怪的掌柜,摆出一副严阵以待的态度。

“掌柜的,请问我可以来这里做工吗?”少年小心翼翼的问道,偷偷瞥了一眼这个怪人,而后敛目静立着。

“哈~”掌柜的打了个哈欠,开始埋头专心的梳自己的胡子,并开始编辫子,没错,给胡子编辫子。“少年,别那么紧张嘛,被‘缘’带进这家当铺的人,自是可以呆在这儿的,只要你,待得下去的话。”掌柜的抬头意味深长的看他,意味深长的一句话语。

“我绝对可以待的下去的。”少年闻言,目光噌的一亮,不假思索的说道。